第22节(2/2)

    他很平静,很体贴,甚至称得上温柔。

    “你当然可以。”谢瑾看着郗归,眼中满是不忍和怜惜,“但你会遇到很多阴谋,很多不公,很多原本不必承受的东西。”

    倘若阿兄胜了,谢瑾还能保持如今的从容吗?

    更何况,在那个她真正成长的世界里,在人生大事的选择面前,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女孩而做出什么特别的选择。

    娇娇女郎,只能任人摆布。

    她愿意相信利益联结,却不能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可以抵过谢瑾的原则、家族和抱负。

    两种心绪交织着,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郗岑并没有死去——他永远活在郗归心里,而往日里那个离经叛道的娇俏女郎,俨然又一个我行我素的郗嘉宾。

    “阿回,你相信我,我绝不是为了抢夺什么,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郗家的所有人。你相信我,好不好?”

    的确,如果郗岑还在,如果他不是因为桓阳的退败而心灰意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将这支军队交到谢瑾手上的。

    “这是一支军队。”谢瑾开口劝道,“阿回,这是一支军队,一支连桓阳都想握在手里的军队。你可知晓,一旦拥有了它,你将面临怎样的风险?”

    郗归想拉拉披风,却因站立太久而踉跄了一下。

    隔着披风和重重的衣物,他紧紧握着郗归的小臂。

    谈判

    她看向谢瑾。

    夜色在沉默中消退, 乌鸦的叫声惊醒了两个陷入回忆的身影。

    “阿回,刘坚背后的主人,是不是你?”

    郗归想要抽回手臂,但没有成功。

    郗归眨了眨眼,发现天已蒙蒙亮了。

    可她不能。

    谢瑾看着郗归,心中半是“怎会如此”的惊讶,半是“果然如此”的感慨。

    他们早已不是荆州的阿回和玉郎了。

    星夜奔驰的疲惫一阵阵地涌上来,谢瑾按了按额角, 尽可能诚恳地解释道:“阿回, 我并非想要独占京口, 只是实在需要军队。北秦虎视眈眈,桓氏也不安分,江左需要一支像样的军队, 可除了京口, 哪里也找不到这样多的兵员了。”

    于是她讥诮地说道:“我可以信任你吗?当初在荆州,我们为什么会分开,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她感受着小臂上的力度,内心有些恍然。

    郗归不知道,她只是说道:“我只相信自己,和已经握在我手中的东西。”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郗岑。

    此言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即便是她自己,也不愿意为了爱人而与兄长为敌。

    她是一个人,而非仅仅是个女人。

    “没有关系,我愿意承担这样的代价。”郗归淡然说道。

    在这个门户为上的时代,郗归从不期待一个男人能为自己抛却家族——无论是谢瑾,还是王贻之。

    连伴姊那不幸殒命的阿姊都知道,在这样不公而动乱的世道里,只有像个男人一样地生活,才有资格博取活下来的机会。

    毕竟, 即便是桓阳如日中天之时, 郗岑也只是使计骗郗声让出了徐州刺史的位子,却并没有向桓阳透露这支私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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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虽然停了,但晨风还是很凉。

    郗归并未因这些话而感到动容:“世家大族侵夺田税, 私藏民力,以至于朝廷无兵可用, 如今却要我高平郗氏来填这个大坑,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这样做, 无非是欺我郗家无人。”

    归根结底,感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失去了会心痛,但也不会死。

    那时候,谢瑾执意想要返回建康,与筹谋颠覆司马氏天下的桓阳、郗岑为敌,郗归情知此事无可转圜,索性拒绝了与谢瑾的婚事,选择与他分手。

    “我知道,我想得很清楚。”郗归看向谢瑾,“的确,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过去的很多年,我都在依附阿兄生活。可阿兄将兵符给了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再过那种因人成事、为人鱼肉的生活呢?与其寻求旁人的庇护,倒不如自己保护自己。你可以拥有权力,我同样可以。”

    谢瑾闭了闭眼,想到了谢墨自京口返程后所说的话。

    “是。”郗归并不否认,他们要谈的还有很多,明确了这一点,对二人来说都更加方便。

    “更何况,建康内外, 谁不知道二兄对你唯命是听, 让他出镇京口, 与你谢家人占据徐州何异?”郗归冷静地质问道。

    谢瑾比南烛更快地扶住了郗归。

    这是高平郗氏最后的底牌。

    七年过去了,她不是不期待一个重逢的拥抱。

    听到谢瑾的话, 郗归果断摇了摇头:“二兄太年轻了,能力也平平,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可这一切焉知不是独属于胜利者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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