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下(2/3)
“不必问她。”图怀德吐出蛇信,金发狂舞,眉眼高展,笑得张狂:“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惠织早已与我双宿双飞!这些日子,我与她白天也常常私下相会,互诉衷肠,你这所谓的丈夫,一直被蒙在鼓里,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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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咳、让你带走她。”粘稠的血从喉中涌出,淅淅沥沥滴落到楠木地板上,颜凌半跪于地,擦干嘴角,目如恶狼。
方士高瘦个,长马脸,腰挂酒袋,手持拂尘,满眼精明。
小织…小织…我和洄儿都在等你,我们已经七年没有见面了。
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处事不惊的内阁首辅,而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暴躁、阴郁,对付政敌、敌人的手段越发残忍。
他一遍遍回忆着与孟惠织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她背叛自己的蛛丝马迹。
“我会救你…等我……小织”颜凌对月呢喃。
孟惠织走到图怀德跟前,图怀德揽住孟惠织的腰横打抱起,这个动作他们做过千百遍,自然又娴熟。
话说回来,颜晞是他的孩子吗?金色的眸子,奇特的习惯,不肖他的面孔,却和那该死的妖怪有六分像。
图怀德抱着孟惠织离去,房间内,只剩下被法术压制、动弹不得的颜凌,以及满地狼藉。
“妖言惑众!”颜凌持着桃木刺攻向图怀德。
他听说京郊的无妄寺来了一位云游的得道高僧,能知过去未来,解世间困惑,道行不下于护国禅师。
“惠织,你……”颜凌身体晃了晃,丧失所有力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了尘高僧年逾古稀,面容祥和,一双眼睛却如孩童般清澈。他静静地听完颜凌的诉说,又看了看颜凌手中浸满汗水的木签,良久不语。
他不能失去孟惠织,他找了她十年,除非他死……不,他死也不会放手。
“我跟你走。”她深吸一口气,对图怀德说。
方士听罢,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我见过那蛇妖,他名为图怀德,此妖道行高深,性情乖张,却在十年前销声匿迹,时间也对得上。他若真心要夺人所爱,寻常手段确是无用,不过……”
图怀德眼中面露不耐,屈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向颜凌。颜凌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双腿一软,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身体被万钧巨力压制,动弹不得。
尖刀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爱恋、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还不信找不到一个大活人,反正他已经找过十年,再找十年又如何?
他失魂落魄的回府,才得知小儿子颜晞也失踪了。
他们的缘分不会就此相尽。
颜凌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事情有蹊跷。
到达山顶,他的双膝血肉模糊,在小沙弥的搀扶下来到了尘高僧的禅房。
他是文官,但从小习武,拳脚功夫相当厉害,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这个奇怪的家伙带走孟惠织。
“住手!”孟惠织扑到颜凌身前,张开双臂。
“惠织,不要!”颜凌目眦欲裂。
“两情相悦……白天私会……”
“小织……你竟……真的背叛了我……”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九百九十九道,他每爬一道,心里便越欣喜一分。
高僧双手合十,“施主执念深重,令夫人失踪是福是祸,皆在施主一念之间。贫僧只能言尽于此,望施主好自为之。”
孟惠织回头看向他,对他做出了一个口型:
颜府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下人们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触怒主人。
他派出府中所有的密探,动用了他在朝中所有的关系搜寻图怀德和孟惠织的下落。对外宣称夫人身体不适,带着小公子去庄子上修养。
金童玉女命,叁生石上缘。
良久,压制在他身上的法术渐渐消散。颜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颜凌的理智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叛与羞辱焚烧殆尽。
他走到床边,抚摸空荡荡的床铺,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妻儿的余温。
图怀德没了妖丹,受罡气压制,颜凌又有桃木刺加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竟打得不分上下。
了尘高僧叹了口气:“颜施主,你与令夫人的姻缘,本是天作之合,只是这段姻缘中途遭道行高深的妖怪破坏,如今已是断裂之相。”
天没亮,他骑马带着一身晨雾赶进宫中,求见护国禅师,却得到禅师早已离开的消息。
“不——要——想——我。”
颜凌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无妄寺。
第七年,颜洄翻出了一根木签给他看,他抓过木签,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是自愿跟他走的,定是那蛇妖使了什么手段,逼迫孟惠织。
颜凌乔装打扮,独自一人来到寺中。
“惠织,他说的……可是真的?”
漆黑的瞳仁中倒印出两人唇齿相交的画面,颜凌的目光从愤怒,到悲伤,再到死寂,暗淡无光。
第十年,在他几乎放弃之际,却意外遇到了一位游方的方士。
他懂孟惠织,惠织虽然看上去柔弱,但内里倔得很,又很会审视时度。
“大师,”颜凌俯下身,披散的长发遮住面容:“求大师指点迷津,我的妻子究竟在何方,我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颜凌猛的抬起头,十指扣入蒲团之中。他双眼青乌,白色瞳仁中布满血丝,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赌徒。
孟惠织怔怔地看着图怀德,下唇咬到出血,眼中闪烁泪光。
突然,他猛地冲到窗边,朝着图怀德消失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图怀德!我颜凌对天发誓,此生若不将你碎尸万段,夺回妻儿,誓不为人!”
可颜凌终究是凡人,体力有限,逐渐落了下风,他被图怀德一掌拍中胸口,踉跄后退几步,胸口气血翻涌。
脸颊皮肤烧出刺痛,孟惠织摸了摸蹭伤的皮肤,苦笑着想:本来就不好看的脸又要加上新疤了。
颜凌捏紧拳头,皮肉之下,筋骨摩擦,咯咯作响。
颜凌本不想理会,但那方士却点破了他心中所忧,他觉得此人或许有些门道,便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好一对同命鸳鸯,吻颈温存。
图怀德大惊,立刻收力,金光擦着孟惠织的脸,把身后的墙打了一个大洞。
这是孟惠织刚怀上孩子时,他们去寺庙求的签,他一直以为弄丢了,没想到还能被他们的孩子找到,这就是天意!
了尘高僧摇头:“姻缘天定,亦需人惜,此线已断,非贫僧之力所能续接。强行续接,只怕会适得其反,令双方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还有办法挽回吗?大师,求您帮帮我!”
夜风呼啸,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惠织初见蛇妖,眼含泪光,他还以为是她久违相见,感动到落泪,现在想起来,惨白的脸色、咬出血的下唇、颤抖的身体,都是过度惊吓的表现。
颜凌看了一眼赶紧回过头,不敢再看,他庆幸孟惠织没有说话,他不想听,更不敢听孟惠织的回答。
不,不对。
一年又一年,了无音讯。
无妄寺建在深山之中,要跪爬九百九十九道台阶,心诚所致,高僧才愿意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