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8)
他恨死了这样的自己。
这个和蔼可亲的女人，看着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周予，不可自抑地哭了起来。
周予不回答，他就自己拿出手机上网搜。
周予暖洋洋的热气熏出了眼泪，但是只有一滴，掉进了汤里，被他自己喝下。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他答应了周劼要一个人好好生活。
周劼做的红烧鱼，周劼炒的西红柿鸡蛋，周劼包的饺子，周劼煮的忘了放蔬菜的面条……
可是他甚至没用到一分钟就失去了意识。
“别让我爸爸知道啦，他会伤心的，”周予有气无力的撒娇，“王阿姨……”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快把周予彻底摧毁了，他迟钝得不行，周劼把手放在他额上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没事的小予，爸爸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这一觉睡得如此安稳，以至于周予醒来的瞬间还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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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劼说走就走，进了园区才发现这里面的项目都不适合周予玩，大部分都很刺激，少数不刺激像旋转木马之类的，周予还没坐上去就开始晕了，走了几个地方，周予都兴致缺缺。
周予吸了吸鼻子，“要。”
他贴上周予的唇，“没事的宝宝，既然分开没有用的话，我们就试试在一起吧，没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疯了。”
周予还是会在半夜突然醒来，他不再痛哭，只是抱着周劼的衣服一夜又一夜的发呆。
“王阿姨，我没事，”周予挣扎着爬起来抱了抱她，“我就是吃不下饭，王阿姨你给我输点营养液吧，我有力气了就自己吃饭了。”
他的脸上古井无波，但是他的心已经被割成了血淋淋的小块。
很普通的莲藕排骨汤，周予喝过很多次。
周劼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我知道。”
他一一细数着自己努力，不管有没有用都事无巨细地说出来，“……所以爸爸你不要担心，我一个人会好好的。”
周劼顿了顿，他放下花剪，缓缓走到周予身边蹲下，“好。”
这股恶心感纠缠着他，直至他再次睡着。
“一起养一条小狗，这个还不错，我记得你还没上小学的时候一直很想养狗，我工作忙，养你一个就够头疼的了，哪还养得了小狗。”
他想解释，说他不是故意的，有了力气后会好好吃饭，可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蚊子一样哼哼着叫爸爸。
周劼却像是丢掉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睡得十分香甜。
“我没疯，宝宝，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抱你，吻你，像一个普通男人那样爱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开门，竟然看到周劼站在门外。
他登门道歉，正式回绝了与李家的联姻。
他先看到了坐在床头的周劼，然后才发现他们两交缠在一起的手。
“一起吃冰淇淋？你胃不好，改成一起喝粥吧。”
周予躺在周劼怀里，一夜不敢闭眼。
搬回家的第三天，周予终于发现自己出了别的毛病。
“一起去游乐园，这个可以，我搜搜看游乐园远不远。”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溺死的周劼和眼前的周劼重叠在一起，周予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像被厉鬼索命一样，慌不择路地往外逃。
他不想让别人踏进他和周劼的家，可是他没有办法照顾好自己。
他刚跑到门边，就被周劼拽回了怀里。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睡了这么久，周予非但没有好好休息后的舒适感，反而昏昏沉沉，恶心得想吐。
周予确实没有再伤害自己，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把它抠开。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周劼表情平静地重复。
“爸爸，对不起，”周予放弃伪装，承认了自己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但是我想了好多办法，是我自己找王阿姨帮忙的，我还在网上报了个心理学的班……”
吐的总没有吃下去的多，那些好不容易留在周予胃里的食物维持了他的生命，但是最近连最基本的维持也快做不到了。
“我会害死你的，”周予凄厉地哭喊，用尽全力把周劼往外推，“我会害死你的！”
“你爸呢？他在哪？”王医生抹去脸上的泪水，严厉地问。
他在堆满了周劼衣物的大床上，终于沉沉睡去。
……
“爸爸！”周予夺过周劼的手机，一把砸到墙上，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话向他刺去，“你这是在乱伦。”
周予吃下了所有的食物，甚至给自己搭配了牛奶、水果，只是在吃完后他都会吐出来。
他越来越少地想起周劼，他想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对不起，王姐，”周劼脸上满是疲惫，似乎连说话都是件很费力的事，“麻烦你先帮小予输液，过两天我再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
“你们两父子到底在闹什么？”
这是a市花大力气引进的大型综合游乐园，周予初中毕业和同学们一起来玩过，当时还被同班女生当众告白，不过他现在已经全部忘了。
“没事的宝宝，看我，周予，看着我！”周劼控制不住这个几近癫狂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小臂上的伤口裂开。
“你在说什么？”他在颤抖，声音里除了恐惧再无别的情绪。
“慢点，小心头晕。”周劼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稳住差点被周予扯下来的输液袋。
周劼不比周予痛得少，但他仍旧努力保持着年长者应该有的沉着冷静，他把周予放回大床上，低头吮去他脸上的泪水。
他想养只狗，金毛或者萨摩耶，毛长长的，抱在怀里暖洋洋的那种。
即使他说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也没遭到为难，从他放弃争取掌舵人资格的那一刻起，他对李家就失去了价值。
于是他努力回想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他痛痛快快地在卫生间里哭了一场，打起精神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周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周劼的眼睛，几乎忘掉了呼吸。
周劼不得已扇了周予一耳光，终于让他停下挣扎。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家。
他知道面前的是他最爱的人，可是他头昏眼花，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很想和周劼说说话，想让周劼放心，想让周劼早点回去工作，可是他总是说不到两句话就又沉沉睡去。
“不睡了？不睡就起来吧，”周劼慢悠悠地起床，顺便把周予拽了起来，“洗不洗澡？”
周劼不置可否，他关掉输液泵，拔掉周予手背上的针头。
“你不懂，我什么都不要，”周予情绪崩溃，埋头在周劼怀里放声大哭，“我只要你好好的，爸爸，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不想吃东西，有时候甚至连水都不想喝。
周劼充耳不闻，当作周予的回答是“不洗”。
“周予，周予！”
他打开周劼的衣柜，竟然发现了自己的衣服。
“手牵手压马路？嗯，不太适合我们。”
这套房子是周予上小学才买的，除了他和周劼，没有任何人在这儿生活过。
终于熬不下去的时候，周予给王医生打了个电话。
周劼攥紧了自己心口的衣服，痛苦地蜷缩起来。
周劼走了，走之前给周予做了他昨天说想吃的糖醋排骨，周予吃了两块，剩下的放进了冰箱的冷冻室。
游乐园在城北，开车过去有点远，幸好过了工作日的上班高峰，路上一点也不堵。
他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缺点，如果没有他这个儿子，他爸爸一定能完美地过完一辈子。
他从来没在周劼房间里睡过，不知道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吃点什么，我熬了汤，要喝吗？”
至于李妍的个人意愿，完全不在李家的考虑范围内。
从这天以后，他开始规律的吃饭，顺着外卖评分最高的店铺往下点，甚至辗转找到了几家周劼带他吃过的私房菜的电话。
周予也走了，他收好东西回到了市中心的普通平层。
……
周予不肯睡去，周劼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难过，让他也好难过。
“小予，爸爸想好了，”周劼爱怜地拨开周予的额发，目光温柔沉静，“我们在一起吧。”
周予走进周劼的卧室，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昏了头弄坏这里面的东西。
他看着周予蜷缩在堆满他衣服的大床上睡去，他也看着周予狼吞虎咽下摆在餐桌上的每样食物。
“爸爸和你一样，爸爸也只要你好好的。”
他请大厨来家里做饭，他让保洁阿姨每周五下午来打扫卫生。
他住进了一处几年前为了投资而买下的房产，他没有上班，也不再看书、健身、养花、做饭，他整天整夜地看着电脑屏幕，他答应让周予一个人生活，同时也在房子的每一处角落安上了隐形监控。
王医生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扶到沙发上躺好，然后赶回医院去给他准备葡萄糖和氨基酸注射液。
他捏了捏自己细瘦的手腕，心想至少要锻炼到能遛大狗而不是被狗遛，于是他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衣服出去晨跑。
周劼本来想辞职，公司再人性化，也不能容忍他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但是经过老领导的斡旋，公司给他换了个闲职，还允许他办了停薪留职。
周予不听他的话，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周予断断续续地睡了两天，偶尔醒来的时候周劼会喂他一点流食。
阳光，微风，周予最爱的人。
他像触电一样甩开周劼的手，猛地坐直起来。
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活人的味道，周予只能闻着柔顺剂的清香来想念周劼。
房子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换了，包括那张染血的沙发。
周予每天早上按时起床，只是在换好跑步的衣服鞋子后，他却又像突然被删除了记忆一样，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游荡。
“爸爸……”周予红了眼眶，他真的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可是他也知道他的辩解多么苍白无力。
他去周予房间找了他日常穿的衣服，动作坦然地给他一一换上，“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吧，你们小孩子谈恋爱一般都干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会哭，但他没有，他看着周劼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爸爸你走吧，我一个人会好好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