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8)

    阳光,微风,周予最爱的人。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睡了这么久,周予非但没有好好休息后的舒适感,反而昏昏沉沉,恶心得想吐。

    周劼怎么能以为那个女人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她刻意把自己打扮得成熟,她努力装出一副只把这场婚姻当成交易的样子,却在不经意间说出自己想去哪里办婚礼,这么拙劣的演技,周劼怎么能看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烂掉了,舌头也是,还有他的心,他的肺。

    周予坐在客厅中央,像小孩子玩玩具一样投入,他脸上的快乐也和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一样。

    他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的车就停在院子外面的露天停车位上,周予开门进去后他下了车,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跟进去。

    周予幸福得像是提前进入了天堂。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不想让周劼伤心,可是回过神来,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他在彻底崩溃的那一刻,终于攥紧了周劼的手,绝望地求他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卫生间没人……所有的房间都没人。

    医生无计可施,只能结束一对一的会谈,邀请周劼进来进行家庭治疗。

    他叫司机停车,他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在陌生的街道游荡,他哭伤了嗓子。

    此时离他们在饭店分开才过去一个小时。

    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活人的味道,周予只能闻着柔顺剂的清香来想念周劼。

    出租车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好笑地问:“小伙子这是和女朋友分手了?怎么哭成这样?”

    “爸爸……”周予在距离周劼一两米的位置停下,他看着脸色铁青的周劼,害怕得说不出话。

    他靠吃安眠药入睡,但仍旧夜夜不得安眠。

    “爸爸,你不用去上班吗?”接连的雷雨过后,终于有了个大晴天。

    “我没有……”周予扯下毛衣袖子挡住伤口,期期艾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他在原地跪下,低头,不敢让周劼看见他的眼泪。

    他想起周劼泡得面目全非的脸,他终于冷静下来。

    他以为自己会哭,但他没有,他看着周劼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爸爸你走吧,我一个人会好好生活的。”

    他们两像是舞台上的滑稽小丑,明明年龄相近,却在扮演亲切近人的长辈和乖巧听话的晚辈。

    那声音像是来向他索命的厉鬼,锁住他所有关节、堵住他的口鼻,让他不能动弹,也无法呼吸。

    刚下车的瞬间他的心就沉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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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双手藏在餐桌下面,隔着绷带,一点一点扣开刚刚结好的痂。

    可是他不能,不能让周劼发现他在撒谎,也不能让周劼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对于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情周予非常配合,配合到甚至有些讨好周劼的意思。

    他如获至宝一样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片,在自己小臂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周予乖巧地坐着,看他父亲绅士体贴地为李妍拉开座椅,犹豫了几秒,在她的身旁坐下。

    不大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

    “不要啦爸爸,我都这么大了,不要你送,我自己打车过去。”他故作欢快,摆摆手,蹦蹦跳跳地上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他在堆满了周劼衣物的大床上,终于沉沉睡去。

    他打开周劼的衣柜,竟然发现了自己的衣服。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哭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有时会绝望地重复“爱你”,但大多数时候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忏悔道歉。

    王医生来得很快,她是周予母亲生前的好朋友,周予身体特殊,不但需要她每年安排体检,必要的检查也要靠她伪造出正常的报告。

    如果他足够幸运,也许老了的周劼会被他年轻的妻子抛弃,那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独占周劼,给他养老,为他送终。

    他像一个疯子,或者说他已经变成了疯子。

    他说服不了自己,他的理智不堪一击。

    他大步冲进家里,全然没有一贯的冷静自持。

    他从来没在周劼房间里睡过,不知道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最后,周予甚至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这样的未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痛苦,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嗯,”周予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回答,他贪婪地看着周劼的背影,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爸爸你快回去工作吧,好好赚钱养我。”

    他想周劼应该已经到家了,他发疯一样想立刻回去见他。

    周劼迟疑了一下,“你帮我们约个时间吧,帮我和小予都约个时间。”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家。

    周予恍惚看到周劼吻了那个女人,他的吻温柔又迷人,他慢条斯理地脱下她的毛呢大衣,他还没有插入,就让那个女人软成了一滩春水。

    “没事的小予,没事。”周劼把这个支离破碎的孩子抱进怀里。

    周劼没问是哪个同学,只说送他过去。

    “周劼,”王医生喊住了送她到小区门口打车的周劼,“我认识一个靠得住的心理医生,你带小予去看看吧,他身体特殊,又没有妈妈,心理很容易出问题。”

    周劼每晚都会站在门外,听着他最爱的孩子哀号,陪他熬过一个个痛苦的黑夜。

    “你想要爸爸去上班吗?”周劼剪下一朵半谢的香水月季,随口问道。

    “师傅,快点开,随便你去哪儿,快点开。”他一把关上车门,眼泪汹涌而出。

    这套房子是周予上小学才买的,除了他和周劼,没有任何人在这儿生活过。

    周予的意识开始游离,他得体地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妍说话。

    周劼高大的身体晃了晃,他抬手扶墙,几个深呼吸后才从眩晕感中解脱出来。

    “你在外面等等爸爸,爸爸和医生说会儿话。”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一楼到三楼的灯渐次亮起。

    周予没发现自己在尖叫。

    他给周予做饭,中餐、西餐,有时还做做泰国菜,他带周予健身,跑步、游泳,周末去户外爬山、攀岩。

    然而一片黑暗的别墅宣告了他的死刑,他做不到。

    但是当他真正开始和心理医生进行交谈的时候,又显得不是那么配合了。

    他笑着喊“小李阿姨”,笑着回答那些她无话找话的可笑问题。

    然而他却是在伤害自己。

    周予猛地回头,见鬼一样地扔掉了手中沾满鲜血的玻璃碎片。

    他的眼睛又肿又红,但是没关系,可以解释说是电影太感人了。

    “爸爸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想看医生也没关系,爸爸陪着你,没什么大不了的。”周劼的表情很冷静,声音也很冷静,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在等候室神经质地啃秃了自己十个手指的指甲。

    ……

    周予捂着脸摇头,哭得好像他的世界已经天崩地裂了一样。

    但实际上他嫉妒得快死了。

    周予一等就等了两个多小时,他敏感地察觉到周劼变得很低落,他清楚自己是罪魁祸首,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去药店买了绷带,买了敷眼睛的冰水,还开了一间房洗了个澡。

    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但是无济于事。

    “爸爸,你送小李阿姨回去吧,我同学说要去看电影,我和他们玩一会儿再回家。”站在路边等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周予突然说。

    周劼想带他去医院,但是眩晕感再一次袭来,他只得在沙发上坐下,给王医生打了个电话。

    ……

    然后他听到了周予的哭叫。

    周予一直在笑,一副和他平常截然不同的好孩子模样。

    但是他不放心,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回了别墅。

    周予也走了,他收好东西回到了市中心的普通平层。

    周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周劼在一旁给花草修剪花叶。

    他不再从肉体上伤害自己,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灵魂再也无法安宁。

    周劼哪都没去,把李妍送回家后,他本来想找个理由回老宅,或者随便找个酒店住一晚上。

    他浑身发冷地去开门,明明是烂熟于心的密码,却输错了好几次。

    他踢翻茶几,摔碎了玻璃的、陶瓷的,甚至周劼高价收藏的古董花瓶。

    才十点不到,也许是那位大人物正好在家,留周劼聊了两句,也许是公司有急事,对了,张助理今天给周劼打了好几个电话。

    房子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换了,包括那张染血的沙发。

    周劼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请了长假,他的书房里多了好多心理方面的书,有些是从医生那儿拿的,有些是他自己买的。

    他会孤独终老,但是没关系,周劼会幸福的生活下去。

    “周予,你在干什么?”

    哭叫和摔东西的声音都停下来,他才回神。

    他承认了自己的自残行为,但是对自己的动机避而不谈,他态度诚恳地回答医生的问题,但如果那些问题触及他的内心,他就只会哭着道歉。

    他在出租车上调整呼吸,模拟要怎么和周劼对话,他想他一定要表示出来很喜欢李妍,一点也不介意他们结婚,他甚至在想过两天可以不经意地提出来想去体验宿舍生活。

    见到周劼,周予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

    心理医生体贴地离开了,把治疗室留给他们两父子。

    周劼顿了顿,他放下花剪,缓缓走到周予身边蹲下,“好。”

    周予理智上清楚,这对周劼来说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一个没有城府、痴迷着他,又能给他事业上带来莫大帮助的女人,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他像是突然对心理学产生了兴趣,但他从来不跟周予谈论那些书,对周予也没有任何“治疗手段”。

    周予走进周劼的卧室,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昏了头弄坏这里面的东西。

    周劼走了,走之前给周予做了他昨天说想吃的糖醋排骨,周予吃了两块,剩下的放进了冰箱的冷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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