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x艾因】野兽(下)(5/8)

    “是你给了我拒绝的自由,现在却在抱怨我拒绝你。”他的视线落向了地面,很快又被拉了回来,“你已经在我面前表演过用爱杀死过一头巨龙了,不能怪我对你充满了警惕。”

    “他为什么会碎呢?”

    “谁知道呢,”他笑道,“我终究不是那条龙,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即便是同位体之间也充满了不理解,何况我与你呢?也许再多几年,你就会意识到,爱不是什么都能做到,有时候它同时也是一把刀。过多的共情与情感只会让自己痛苦。”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所以我更喜欢直接一点的。”

    我实在是无法从他手里套取到什么东西。

    是时候离开了。

    是时候离开了,他也如此向我传达着。

    但在离开前,我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在我离开后消除我的记忆?”

    他诧异了瞬间。

    “这只是一些糟糕的童话,不是么?本来就是我的一次失误,把你卷了进来,给你留下了一点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那你觉得,消除记忆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我愈发认可起他自己提出的,由我在他脸上揍一拳的提议了。

    在那一刻,他的气息越发晦涩起来,最终,那个男人只是拉扯着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死乞白赖欠了你太多,我们之间早就算不清了。旅者小姐,你得被我纠缠一辈子。”他摆了摆手,“好了,你该走了。”

    他就是个混蛋!最烂的梦境编辑者!就连打游戏都永远只能打出be,说话永远只说一半还不如不说的烂人!

    “你不能那么做!这是我的记忆!你不能因为害怕我变成燕子,就直接剥夺我的记忆。”

    “你又知道了?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能猜到我的每一个想法?”他反问着我,激烈地反驳道:“但或许,我就是一个喜欢看你受苦,看你四处碰壁的骗子。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个自私的人。”

    “真正自私的人是不会这么想的。”

    他哑然。

    “把笔给我,”我对他命令道,“下一场梦里我要继续看到你。”

    “有些人,不久前还说过,【只有你是这里的主人;如果我的存在很麻烦,你只需要叫我离开,我就会立即离开。】”

    “如果,有的人是真心想要我走的话,我会离开。”

    他停止了那些吸引我注意的小把戏,冷淡地说道:“如果今晚我有一个好心情的话。”

    “你毁了我的梦,还打算消除我的记忆。”

    “你在试图引起我的愧疚?那我都要为你的表演惋惜了,真可惜我是个混蛋。”

    他像猫一样摇摆着身姿,压低嘴角看起来甚至有点委屈。

    “我想在明天的梦里见到你。”

    他冲我笑了笑。

    然后把我丢出了梦境。

    后记

    我从梦中带着怒火醒来。

    我的猫被我忽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它一个煤气罐翻身,连滚带爬蛄蛹了一圈,冲我喵喵叫。

    我把它搂进怀里,蹂躏他的肚子。

    我的监护人似乎听到了猫的声音,他的脚步声从楼下平缓地传来。

    “叶瑄,我做了一个梦。”

    “嗯?梦到了什么,可以跟我分享吗?”

    他将早餐放在餐桌上,以手为梳安抚着我早起时头顶的一团乱毛。

    “不记得了。”我有些沮丧,“但是我有预感,今晚一定得是个好梦。”

    他若有所思,许诺道:“好,今晚你一定会有一个好梦。”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与落日。

    在那一瞬间我就理解那个自己了。但是,我不觉得满足。我在想,要是你也能陪我一起看到,你会说些什么呢?

    爱不是互相凝望,爱是看向同一个方向。”

    事实上,明信片的到来甚至晚于叶瑄回家。

    琴宁岛上的小楼兴建于旧时代,在即时通讯替代了信纸邮票的新时代依旧保留了一个信箱。

    如果不是今天的心血来潮,它可能会在很久之后的某天我意外发现的时候出现,带着来自过去的邮票,递来一份惊喜。也可能变成下一任房屋主人的礼物,他或者她能够凭借着明信片上的只言片语去猜测一个故事。

    它让故事充满了不确定性,而当我打开信箱的那刻,薛定谔的猫跳出箱子,用落日下海水般的墨色勾了勾我的心。

    我回望了我的猫。

    那只肥美的三花围着叶瑄的脚撒娇,一声比一声软地叫唤着古希腊掌管猫罐头的神。叶瑄半蹲下揉了揉猫咪的肚子,接着垂下眉眼,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笑。他说:

    “你好像把它惯坏了。”

    美好的早晨,似乎连近日来的烦恼都要在这一幕融化了。

    也许是环形城后遗症——那些意识世界里被斩去的可能性在我接受叶瑄后又重新出现了。

    这位“可能性”先生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不紧不慢地安排了所有事务,坚定不移地离开去追寻自己的独处,在整个过程中甚至还有游刃有余地为还在睡觉的我做了一份草莓吐司。

    而在他感到满足的那一刻,如同之前的几位一样,他消散在甲板上,如童话里的人鱼公主,随着泡沫升上天空。

    “这听起来,似乎夹杂了太多艺术性的总结与想象。”

    叶瑄对我露出无可奈何的笑,让我有一种自己也被他爱抚着后背的错觉。

    “他,那个可能性的‘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果决、潇洒,在登上轮船后,‘我’还留了纸条向我抱怨。”

    “他抱怨了什么?”

    叶瑄的眼神放空了一下,又被他自己拉了回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将些许的难堪吹出去。

    “‘虽然我一向不对别人的行为作出什么评价。但,好歹我也是叶瑄。你…你们真的是在这具身体上刻下了令我难以置信的痕迹。’”

    倘若这些评价来自于其他人,或许此刻我也会感到些许尴尬。

    但那也是叶瑄。

    三言两语间,他就从一位我素未谋面的殉道者变回了为我做早餐的教养人。他不再是与世界撇开联系的圣人,而是我触手可及、有血有肉的现在。

    我的脑海里率先浮现的画面是,那位环形城的旅客于宾馆内褪去修身的西装,于镜前审视自己的身躯——他会将目光从恰到好处掩盖在衬衣下的吻痕、因为撕咬舔舐而红肿的胸乳上移开,在犹豫和纠结后去试探双腿间的糜烂之所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连叶瑄本人也不清楚。

    在遇到相同的情景前,人甚至无法完全明晰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感受到什么样的情感。

    我用手指代替了想象中的视线,隔着居家的棉质睡衣勾勒底下布满吻痕的锁骨的模样,状似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胸口。

    叶瑄抓住了我的手。

    他侧着头凝视我,如温驯虔诚的绵羊,如饱食后的雄鹰,他栖息于此,以期获得片刻的欢愉和长久的归属。

    “当你望着大海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

    “看来,你收到了那封明信片。”

    他的笑意加深,似乎是喜悦于自己的惊喜被发现,又像是在高兴自己一次小小的任性被我接收。叶瑄由着我带领他自己的手指去摩挲自己的胸口。细软的睡衣让乳珠的手感也绵软了许多,它若有若无地摩擦着我的指腹。

    “我感受到了宁静,还有无处不在的虚无。”

    他说道。

    相比较之前几位,这位在独自离去的“叶瑄”显然已经算得上好相处了。

    即便都在叶瑄这个门类下面,他们也有无数的细微差别。而在意识到,这些细微的区别都来自于我的爱人鲜少展露的一面,甚至是他否决的一面时,我的好奇心和窥探欲近乎达到顶峰。

    我像是观察一位位熟悉的老朋友一般接待着他们,从他们身上寻觅我的叶瑄不曾表露的部分自我。

    我与迷途者聊沿途的风景,对仇恨者展示刀剑,为失意人端上热茶。他们有时候是慈祥的长辈,有时候是不会长大的少年;有时候优雅矜持如神明行走于人间,有时候甚至蓬头垢面如野兽。

    他们的诉求往往是明确的,仿佛已经在过去无数次模拟过,只是借助着叶瑄的身体去将一切化为现实,让那些存在过的虚无化作真切的可能。也有部分,在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达成圆满后,也离去得干脆利落。

    除了他。

    除了,编号3268。

    这是叶瑄为他起的编号,里面似乎有某种我难以理解的规律。

    我不太习惯用数字去称呼他们每一个叶瑄,所以我在询问过每一个人后,会以“叶瑄”、“叶先生”、“白银提督”等称呼去表述他们。

    但是,3268是特殊的。

    他希望我以“编号3268”去称呼他。

    最好是别带感情的、冷漠的命令语句。

    “你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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