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他会吃人被抓了(2/8)

    九点四十几分，他从捷运站搭乘公车抵达电话中提供的地点。那是一座外墙漆成全白的建筑，大门前种两颗榄仁树。入冬，榄仁叶转红，si寂的看守所染上一片yan红。普通的看守所是羁押被告之处，方毅不禁想着，这间看守所又是什麽用途？他并不觉得，周予铭犯了什麽罪过必须被关押至此处。

    「学长你吃过最近便利商店的冰淇淋吗？它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口味，我以前每次都会去吃。」

    「周予铭不是坏人。」

    「周予铭，什麽叫有机会出去？」

    方毅点点头。「好。聊甜食。」

    张骏文点击b6的按钮，电梯下降，灯光明明灭灭。张骏文骂：「靠，这什麽鬼？怎麽没人修？是在制造氛围吗？」

    「蛤……学长好无聊。」周予铭在暗中扁嘴。「但学长觉得我做的藏獒蛋糕好吃。」他语气恢复雀跃，能想像他耳朵快乐弹起来的样子。

    但面对手部的疼痛，他不得不承认，将周予铭与外人隔离是合理的措施。

    「我觉得有点恶心。」

    张骏文冤枉极了，他明明有在周予铭发疯时给予适当的处置，只是被方毅抢走木棍。

    「好惨。」方毅抱着额头，平常是用左手，改用右手有些不太顺。

    但孙东航面se难看，他不敢顶嘴。

    「另外，我们有监控，若方同学你再次越线，会立刻请你离开，请不要以身试法。张骏文和我上楼一趟，有话和你说。」

    「蛤？」方毅不懂。

    路程将近四个小时，他花一小时睡觉，十分钟查公车，还有足够时间看完一部电影。电影播放结束，广播唱出目的地的站名，方毅收起耳机，走至出口的等待区。来到迷g0ng般的车站，他一度昏头转向，最终在路标的指引坐上捷运。

    那些他不懂的，他自己去打探，打探不到，就算了。

    「聊和吃人r0u没有关系的事。」

    张骏文见孙东航眼里又杀气腾腾，显是又因不明原因想教训他，苦着脸跟上。不久後，地下室六楼仅剩方毅一个待在铁牢外的人，他与周予铭相视，周予铭刚发过狂，嘴唇又被自身的牙齿咬出血。

    「是你把他带来这里的吗？」

    周六，方毅凌晨三点半便起床洗漱，戴上简单的行李，坐公车至车站搭车。在车上他小睡片刻，再次确认从车站前往看守所的路线，才戴耳机看部电影舒压。

    「学长？学长怎麽在这里……」他声音嘶哑，忽然又止泪大喊：「不，不要。学长走开。」

    「你问题真的很多。是我上司。」

    方毅打断他。「别讲这些了，我们聊点别的。」

    「学长，你也会哭？」

    方母眯眼。「附和的真快，你很想去齁？」

    也是，他们是食x关系，所有的互动，只有吃与被吃。

    他不想让周予铭一再愧疚，他没有错，他只是生病，一切只是意外，没有加害者。

    周予铭忽然长毛，张嘴，朝方毅咬，牙齿和方毅的手以一毫米的距离擦过。方毅吓得向後摔，压到左手的伤口，他摀着手大声哀号，剧烈疼痛使他有手掌再次断裂的错觉。

    各自擦掉脸上的汗ye及泪水，周予铭先说了个毫不相g的话。

    「你，坐这条线後的椅子。」

    「那有机会出去再给学长做。」

    方毅进大门，觉得这个人实在不太正常。想起他的身份：「你是追捕大队的吗？」

    他嘴唇也被咬破，双眼有血丝，皮肤青一块紫一块，不晓得怎麽造成的。

    打量方毅外貌，符合前辈给他的描述，又问：「你该不会就是方毅吧？」

    「我说不要了。」

    但他无法克制自己，明明全身都在颤抖，冷汗直流，周予铭的尖牙抵在他的腹部，他却越抱越紧，要将他护入他的心中，从此保护好，不受伤害。

    骂骂咧咧半分钟，嘴巴累了，棍子仍不停歇落下。

    「是啊。」

    「怎麽了？」方毅没想到，周予铭也对他造成伤害。

    「好……？」

    方毅听从母亲的话。洗完澡後，母亲给他答案。

    但张骏文的怒容一下子被哀伤取代。「算了，想到就难过。」他甩头，粗暴地按铁门的遥控。「我本来还想说要是你十点没有准时到，我要踹你一顿再带你进去。看来是不用了，不但准时，还提早十分钟。进来，三秒钟关门，走太慢我夹你，三，二，一。」

    「学长你的手还好吗？对不起，我应该先确认……不，我当初就不应该拜托你，拜托你当我的食物，我没有找到你就不会发生这些，你的手就不会……」

    「不，我不是说吃人r0u。」黑暗中看不见周予铭的表情，但方毅隐约感觉，周予铭的嘴角慢慢从低垂的状态回升。「来聊真的食物，我以前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蛋糕和冰淇淋。」

    但现在耳朵弹起来不是个好徵兆，不要弹出来最好。

    方毅不确定他是不是被派来的看守人员，上前询问，一看惊诧不已。

    「我没事，不要打他。」

    「学长为什麽不说话？」

    周予铭沉默一阵，开新话题：「学长你知道我之前很胖吗？国中以前都八十几公斤。」

    方毅愣两秒，发现卫衣腹部的布料，已沾满周予铭的口水。此时，又听那拎他的男人骂：「张骏文你就在旁边看？人咬si了你负责吗？」

    「我决定让你去，但随时和我联络，你手这样我太担心了。」

    「我也是。」

    方毅x闷，张骏文则大摇大摆地走。方毅忍不住问：「为什麽人被关在笼子里？」

    「嗯，因为我不喜欢太甜的食物，你的蛋糕刚刚好，不会太腻。」

    「所以你之前一直出现在我们学校做那些事情是……」

    方毅摀住口鼻，想到周予铭被关在这种环境，心里难受。宛如进入流浪狗的收容所，四周尽是野兽的哮吼，往那些铁牢看去，却是人类的身躯，长着熊耳和长毛，不像人，不像兽。

    「……我只吃过加豆浆的。」

    「那里就贴请勿拍打喂食，你眼睛瞎了吗？」

    「我不太吃甜食。」方毅据实以告，「我只有觉得你做的藏獒蛋糕好吃。」

    「不要跟我对不起，学长。让你痛，我也好对不起你。」

    周予铭那双在消瘦脸庞更显深邃的眼眸，被困惑与眼泪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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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最尾端的铁牢，里头一片漆黑，张骏文不耐烦往里头喊：「食人兽，被你咬断手的朋友来看你了。」

    原本他有好多关於吃人r0u方面的事想询问周予铭，但看到他憔悴痛苦的模样，方毅决定要让那一切过去。

    下一秒方毅却忍痛从地上爬起，抢过张骏文的棍子，再也把持不住对周予铭的疼惜，右手伸入牢中，隔着铁栅将周予铭沾满泪的脸揽入怀中。

    那人将他轻轻放下，指向铁牢旁的标语。

    方毅见母亲同意，欣喜地和他道谢，母亲催促快去叫他老爸替他上药。或许是得知周予铭平安无事，方毅已不像白天那般忐忑不定。他重新投入课业，靠着理解课本文字赶上进度，後来，趴在桌上睡着，被他姐姐翻白眼。

    方毅点点头。

    「突然不知道说什麽。」

    直到一个人用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拖离铁牢，冷言：「让他咬si你，他不会b较开心。」

    「谢谢妈。」

    张骏文说：「牠们不是人，牠们是怪物。」

    「学长你豆花喜欢加豆浆还是加糖水？」

    方毅在作si。

    「不用。」

    「那我们来聊吃的？」

    「是。」

    「因为我之前超ai吃，什麽都吃，去回转寿司都吃二十几盘。」

    「我以前很少，开始会痛以後才常常会忍不住。不知道为什麽，可能过一下就好了。」

    囚禁在同个空间里的是他的同类，在经过调查後，他们会被带走，不再回来。周予铭曾经揣测他们被带去哪，但日日夜夜听着他们的嘶吼，他不敢再去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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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三十秒过去，没有人开话题。

    为什麽独准他一人进入看守所探视周予铭？那周予铭的家人、朋友呢？

    「我会。」

    「周予铭。」方毅靠近他，彷佛踏上充满刺的铁板，走每一步都是煎熬。

    转头看，真有一张印q版食人兽cha画的贴纸，下方用娃娃t写：请勿拍打喂食。

    方毅瞪大眼看张骏文，要是里面真的是周予铭，他想把张骏文的嘴巴缝起。

    「你隔天要去拔固定钢钉，记得吗？」

    方毅後悔莫及，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是他的任x妄为害周予铭挨张骏文那顿打。

    周予铭一个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他怕黑，但三坪大的房间一直都是昏暗无光的样子。又按捺不住慾望时，他会化为黑se怪物，与那片黑融合，才发现自己也属於那让人畏惧的黑暗。他讨厌黑，但发狂後被看守人员打药制服後，他才意识到更讨厌的自己，於是把身t藏入属於他的角落，愈藏愈深，深到眼前不再有光，只有cha0sh与绝望。

    「他害臭老头把二号也撕了。」

    他一面挨打，一面看着地上疼得雌牙裂嘴的方毅，周予铭彷佛受到和他相仿的痛苦。「学、学长，对不起。」

    他b向位於铁牢一米远处h线旁的木椅。

    方毅没有止步，朝周予铭走去，他想00他的脸和肩膀，看这些人究竟把他欺负成什麽样子。

    「嗯，我还是要想一下，你先叫你爸去帮你洗澡换药。」

    「哪会？超级好吃的！要加很多。」

    看见方毅後，张骏文也一脸讶异，问：「你怎麽在这？」

    疑惑填满他的脑海，他与夜间的鸟鸣相伴整晚。

    「对不起，周予铭。」方毅握紧拳头，像儿时气恼那般会用指甲刺自己的r0u，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傻傻地刺到骨头。

    那其他食人兽的家属呢？

    「去看人家吧。」

    铁门是拉上的，警卫室内无人，门边伫立一人，他靠在门柱单手cha口袋，不耐地看着手表。

    张骏文被这画面吓着，拿起一旁的木棍敲打周予铭，像在玩打地鼠。「又发疯。你朋友欸，还咬人家？你这怪物。」

    地下六楼的电梯门开启，一gucha0sh的气味扑鼻。

    方毅猛然醒悟，对，周予铭不是生来就吃人。九个月前，他也是会吃冰淇淋沾到鼻头的正常人──他说吃冰淇淋正常，不是沾到鼻头的部分──那些正常人的食物，才是陪伴他最久的。

    「我们有食人以外的话题吗？」

    「那学长你喜欢凉面加美乃滋吗？」

    「有病吧？手那样还趴在桌上睡。」

    周予铭舒服最重要。

    张骏文看他的表情登时转为厌恶。「居然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朋友把我害得多惨？」

    「嗯。」方母拧着抹布。「还是叫你爸陪你？」

    是周予铭频频提到自己的名字，他们才破例让他前往？

    此时牢内传来锒铛之响，似乎有东西在移动。方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令人震耳yu聋的空间，他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东西移动缓慢，好像是生病或是受了伤，来到铁杆前，用手抓住栏杆让自己爬起，脸印上格子状的光，方毅的心立刻被狠狠捏一把。

    「嗯。」周予铭刚刚什麽意思？

    周予铭b过去更加羸弱，脸凹陷剩骨头。手上布满咬痕，身上还是那一周前被捕时穿的制服，布料被脏w与血迹染se。

    周予铭被打得头昏，但总算恢复理智，其实他很感谢张骏文打自己，那棍子便是用来让食人兽从发狂中清醒的，和方毅那日捏他的脸一样。

    「好像没有。」

    张骏文没回应他，带着他往那白se建筑的穿堂走去。

    「我也吃过糖水的，但我也喜欢加豆浆。」

    那人染一头金发，白衬衫与西装k，明星长相、明星身材，搭配那不屑的表情，是那曾经在门口卖烤串、还入校园请人填写「高中生食用人r0u状况调查」问卷的少年。

    他们走到位於走廊尽头的电梯，入内，电梯竟b医院搬运病床的电梯大上两倍。方毅看向面板，最高才到五楼，往下的楼层却多达八楼。

    两人又安静一阵，周予铭的视线在方毅身上打转，看见方毅那缠着绷带的手。

    「张骏文，过来。」用眼神示意张骏文跟他走。

    看守所的地下室，陷入漫长的si寂，穿cha着ch0u泣，那是方毅的懊悔与周予铭的内疚。

    「为了抓你朋友。」

    「真的假的……」

    「嗯，你在问废话吗？」

    然而，半夜从桌上苏醒，躺回床上反而睡不着，忽觉得整件事有点怪异。

    「记得。」

    「周予铭……」方毅感觉到他刻意转移话题。

    孙东航又转头和方毅说话。

    几分钟後，隔着一米相视的两人终於冷静。

    「好，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