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姐夫(2/8)
陆文绪摇摇头,转身抬步向外走,楚淮玉欲要相送,陆文绪顿足回身,阻下他的脚步。
车夫躬身行礼,向后退了半步。陆文绪转过身,对楚淮玉微微颔首。
楚淮玉喝过姜汤,躺在床上,精神恹恹,感受着热汤带来的暖意逐渐蔓延开来。
昨日夜里与方侯爷厮混半宿,方侯爷对他又咬又吮的,指定留下不少印迹。楚淮玉怕被陆文绪看见,届时他解释不清,徒惹些麻烦。
只是人人皆是好奇,入赘陆府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能得陆参青眼有加,将自家爱女许配于他。
倒像是难为情似的。
楚淮玉垂下眼帘,忖了忖,笑道:“流觞阁的手艺一向不错,我是信得过的。”
招婿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向来也是上门的赘婿易遭非议,可楚淮玉入赘的是尚书府上,即便外间有些微词,也不敢在陆尚书头上造次。
话落,不待楚淮玉反应,冷亭跳上马车,自顾自驾车远去了。
陆文绪抿了抿唇,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道:“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楚淮玉视线上移,瞧他面貌,确与陆参有几分相似。兼之眉疏目朗,棱角分明,带着些少年的内敛深沉。
元东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又轻轻将门掩上,从怀里掏出个纸包。
听这声口,元冬竟认识陆文绪。
楚淮玉的手指不自觉地覆上去摸了摸,温声道:“有劳文绪你亲自送来。其他的,也不缺什么。”
元冬撇撇嘴,嘟囔着,“公子总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若不操心还有谁来操心。”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你不是熬了姜汤给我么?”
果不其然,须臾他听得冷亭开口,语调平平如旧:“不了。既已送到,我还需回去向侯爷复命。”
尽管如此,来人之多仍似过江之鲫,只恐将陆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元东替他掖了掖被角,轻言细语:“公子睡会儿罢,待中饭时我再来叫公子。”
冷亭收回目光,反身走到马车前,将李大夫开的药交到楚淮玉手中,拱手还礼道:“告辞。”
“嗯,我明白。”元冬闷声应道,眼眶微热起来。
“用过了。”楚淮玉又接上一句,“大夫我也瞧了,药也喝了,这下你可放心了?”
楚淮玉笑着想要打岔,元冬忽又瞧见站在楚淮玉身后的陆文绪,惊讶道:“陆少爷来了?”
“东西都收拾的如何了?”
明日陆府要办喜事,今日确实有不少繁琐杂务。
元冬见楚淮玉站在门外,刷地一拉院门,从门扇间一个箭步冲到楚淮玉身侧。
楚淮玉今日头一次见小舅子,二人彼此生分得紧,楚淮玉一时寻不到话头与他攀谈,不觉间气氛逐渐冷凝。
楚淮玉也不与他客气,笑道:“好。你路上慢些。”
“好。”楚淮玉呢喃着阖上双眼,几息之间,便沉沉睡去。
然而楚淮玉眉目低垂,并未看见冷亭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正静静凝视着他。
他这话只是故作客套,冷亭想必不愿喝他的茶水。
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解了开来,里面是叠得齐齐整整的一套深红婚服。
而此刻,人人议论的中心人物——楚淮玉正一袭红色锦袍,坐在偏厅内静待吉时,身似青竹般直立出尘,面似冠玉,朱唇皓齿,俊美无俦。
“还有一事,想问姐夫。”陆文绪顿了顿,又道。
楚淮玉愣在原地。
楚淮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楚淮玉靠坐在床头,柔声唤他:“元冬。”
他分明察觉陆文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转头去看时,陆文绪却早已别过了视线。
今日虽是陆参嫁女,严格说来是招婿,也做足了排场。若是陆文绪娶妻,恐怕那场面更要铺张。
只听他一开口,便唤道:
“何事?但讲无妨。”
陆文绪不再多言,起身朝楚淮玉拱手:“我先告辞了,家中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打理。”
“公子用过早膳了没有?怎么不进去,呆站在外面吹风?”
难道是冷亭去而复返?
他叫得颇亲昵,陆文绪倒像是未料到楚淮玉会这般喊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差不多都归置好了。”
正巧楚淮玉藏着心事,身疲力乏,没什么心思去应付他。
陆文绪拧身,大步迈出房门。楚淮玉的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转身走向里间。
楚淮玉忍不住眉头微挑,面上含笑望着他。
他家公子与陆家小姐已有婚约,两人明日便要成亲,他这一句无人关心,倒像是在暗示什么。
楚淮玉扭头定睛一看,却不是方才那辆马车,车头赶马的车夫,亦不是冷亭。
他虽年幼,却并非半点人事不通。楚淮玉不顾劝阻带病出门,加之一夜不归,元冬联想前后种种,心中难免不安。
陆文绪盯着楚淮玉的侧脸,“姐夫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边说着,元冬瞥见一旁静默的陆文绪,心里“哎呀”了一声,忙住了嘴。
半晌,楚淮玉扭身欲待敲门,一阵车轮轧地的辘辘声由远及近。
身后,那车夫从车厢里抱出个包袱,陆文绪接到手里,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元冬应了声“嗳”,接过楚淮玉怀中的药包,对着陆文绪弯腰道:“陆少爷,快请进。”
陆府张灯挂彩,府门之前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皆是前来观礼拜贺的宾客。
他在朝中身居要职,自然有许多人想趁此机会前来奉承巴结,而陆参早有预备,请柬只发了上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楚淮玉目送那马车驶远,路面腾起的烟尘沙雾,漫天飞扬,遮蔽了楚淮玉的视线。
“姐夫。”
“嗯?”楚淮玉闻言,转首看向他。
楚淮玉眯眼瞧着,从车上跳下个男人,看楚淮玉站在门前,似乎也是一愣。
待元冬离去,楚淮玉请陆文绪上座,想起还未叫元冬看茶,尴尬笑道:“你且坐一会儿,我去让元冬上茶。”
“嗯。”
元冬端着姜汤进屋来,左右环视一圈,不见陆文绪的影子,因问道:“陆少爷走了么?”
楚淮玉困意上涌,气力不支似的,声调有些发虚,“你不必担心我。有些事我不得不为,缘由你该懂得。”
翌日,腊月二十四,黄昏时分。
楚淮玉发觉,陆文绪似乎没怎么正眼瞧他,也不知是不敢或是不愿。
陆文绪点了点头,跟在楚淮玉身后进了院子。
陆文绪低咳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姐夫是否要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这男人乍一眼瞧上去,年纪应比楚淮玉小个几岁,现下他正目光如炬,直勾勾盯视着楚淮玉的脸。
楚淮玉此前从未见过陆文绪,心中纳罕,又朝陆文绪笑道:“进去说罢。”
流觞阁是上京里有名的布庄,他家的成衣都属上成货色,平日也兼做量身制衣的活计,且这些裁缝技艺娴熟,制衣精巧,在京中信誉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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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玉笑问:“这是什么?”
陆文绪一口一个姐夫,听得楚淮玉有些耳热,忍不住开口想要纠正这称呼。
金风楼乃是上京城中的第一酒楼,今日亦特为陆府的喜事歇业一日,今晚的筵席全由金风楼一手操持,来客听闻后纷纷称赞不已,而陆尚书的一张脸上更是笑意浓重。
楚淮玉暗自松了口气。
“嗯。”陆文绪抿唇应道。
“那便好,辛苦你了。”
“公子与我还客气什么。”
元冬抬起身来,眼尖地瞧见楚淮玉侧颈的红痕,转了转眼珠,嗫嚅道,“公子,昨夜你……”
元冬仍觉心虚,岔开话头:“灶上还温着姜汤呢,我去瞧瞧。”
眼见那马车愈行愈近,行至楚淮玉的跟前。楚淮玉宛若空气,那车夫也不瞧他,兀自下车挑开车帘。
“无妨。”
陆文绪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那红色礼服上,蓦然开口:“这衣服,姐夫要不要穿上瞧瞧?”
元东捧在手心里,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糕点。
“我瞧着没人时从桌上拿来的,公子用些罢,我怕你饿久了身子难受。”
“嗳,公子。”
楚淮玉唇边漾着浅笑,垂眼觑着元冬的发顶。
楚淮玉虽未明言,可话里能听出婉拒的意思。陆文绪没甚反应,淡淡地回道:“哦。”
然而他抬眼看陆文绪时,见他坦然自在浑然不觉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被楚淮玉咽了回去。
楚淮玉不想同元冬解释太多,盖因这孩子一心向他,他说得越多,元冬反而越要担忧。
“嗯,走了。”楚淮玉一边褪下外袍挂起,一边回道。
元冬瞧见楚淮玉坐到床沿,忙将碗盏搁在案上,凑到近前去,帮楚淮玉脱掉靴袜。
元冬面上满是担忧,一手扶着楚淮玉的小臂,一手抬起去摸楚淮玉的额头,又道:“公子的烧热可好些了?”
进了屋,元冬将一个手炉塞到楚淮玉怀里,又去拨弄了几下火盆中的炭火,一边问道:“公子用过早膳了吗?”
“姐夫且留步吧,外头冷。”
楚淮玉拱手还礼,略表歉意,“招待不周,让你见笑了。”
“你是……文绪?”
房檐廊角,厅堂之内,四处尽是红绸锦色,灿烂热艳,人声鼎沸,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元冬吸了吸鼻子,从塌前起身,“我这就端来。”
方才进门只顾着与陆文绪说话,披风还穿在身上。楚淮玉无奈笑笑,解了披风,走到衣架前。
“敢问阁下是?”
那男人一步一步朝楚淮玉走近,楚淮玉略微抬起视线看他的脸,只见是一张他不曾见过的陌生脸孔。
“你今年十七,也不是小孩子了。”
但看陆文绪未觉不妥,脸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楚淮玉不及多想,和声细语地笑道:“都是你在这里延挨,还不快请人家进去?”
正当此刻,猝然传来一声抽出门闩的声响,院门被人从内打开,紧接着便见元冬探出半个身子来。
“这是姐夫的礼服,父亲派我送来,顺道看看姐夫可还缺些什么,我去帮忙置办。”
陆文绪道:“不必麻烦,我坐一会儿便走。”
楚淮玉点头道:“去罢。”
楚淮玉好似松了口气,朝冷亭拱手道:“好罢。多谢你送我回来,冷护卫。”
陆参身着赭色锦服,在前厅迎接来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