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要替哥哥赎身吗”(2/8)

    贺明汀松开手,显然是为避免被多问而拽着小孩快步离去。一路跌跌撞撞,甚至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四仰八叉。

    面点大婶揭开比贺明渚还高一头的大蒸笼,装了两块枣糕给他。正皱着鼻子嗅带面香的蒸汽,远远传来贺明汀的声音:“包子的话别买两个,你吃不完的。”

    母亲通常早出晚归,因此对他心怀愧疚:“等妈妈攒下了再多一些钱就跳槽,到时早中晚都可以做给你吃。”

    贺明汀从未如此庆幸自己住在这样一片邻里和睦共处、烟火气息浓郁的街区。

    “八字箴言”向来话糙理不糙。既是应届生又是插班生,可供通融的对象仅剩寥寥可数几所私立学校。光是学费这一项就够贺明汀肉疼的。

    “哥哥怎么起这么早?”

    “缺!你要是我家的小子,别说亲的认的,他都得烧高香了。”程树郑重地向好友承诺,“你安心看书,考上嵩大给我也沾沾光。”

    这哪是吊足了胃口,分明是把贺明渚的小心脏架在火上烤。

    “受害者”沉浸在自己悲伤又弱小的世界不可自拔,皱了双眉红了眼。???????????????????

    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了,他矮身捡起筷子,尴尬而不安地望向哥哥。

    “要的。”贺明汀接过豆浆,一揪小人儿的书包带子,他就规规矩矩地跟着问好了,“是我弟弟。”

    贺明洙闷声应着,鼻头止不住地酸涩。

    趁着午休,贺明汀泡了一杯速溶咖啡,路过见贺明渚恹恹地埋头扒饭,筷子尖一下一下戳着冷掉的酱烧排骨。

    “这儿的包子一般皮实馅多,早上吃两个就撑了。”贺明汀吸着豆浆漫不经心地答。

    “你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

    “这说得,有人脉干嘛不用?留着下蛋呢?”程树笑呵呵地说,“那几个老家伙巴不得我有求于他们,不然一辈子也甭想牵上我爸这条线。”

    早八是无数大学生的噩梦,却是贺明汀为维持高绩点的得分必选项。除了兢兢业业之外别无他法。

    “又要麻烦你多跑几趟了。”

    “哎,我可能真的要走投无语咯。”

    “没试过,不清楚。”瞅了眼他还滴着水珠的发梢,贺明汀找出遥控器,将冷气调高了两度。

    无需作过多解释。

    直至目睹二人同框,才证实了先前的种种猜测。

    只要他们还能再碰见他,就不会忘却他的妈妈。

    “习惯了。”

    贺明汀无奈耸耸肩:“好吧。”端着咖啡回房继续背书了。

    然而贺明汀一心只想趁早实现经济独立。

    “早些年的时候我有幸参观过,嵩大学术氛围很浓,很美,”他语重心长,“无论能否上岸,你需要考虑的都要比别人多得多。”

    “哎哎别哭,开个玩笑,”贺明汀这才良心发现,忙扯着人到跟前,“我可不想上失信名单呢。难道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妈妈心细,眼光也一定很好,这个选址没错。

    大路外,巷道里,早点铺子随处可见。包子馒头花卷,面条米粉饺子汤,不光店主与顾客,热腾腾的早点也是老伙计。

    柔软的纸巾覆上泪眼,贺明渚努力让自己比看上去更值得信赖,奈何满腹委屈反其道而行之,愈加汹涌澎湃。

    这是他第一次带人买早餐。

    “还要我声明多少次?我不去!别再打扰我写论文了行吗?!”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见程树怒气冲冲地结束通话,恼得揉起了眉心,一脸愁容。

    哪蹦出来的弟弟,怎么从来没见过?可惜还未及问出口,两个身影便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巷口。

    “我爸是不是私底下和贾导串通好了,一齐上阵揪咱哥俩……”

    程树在他爸那儿敢怒敢言,面对贾导却不得不乖乖受训。

    “亮屏半日喜提字数-1,”程树心酸苦笑,忍不住倒起攒了一肚子的苦水:“我爸居然让我跟人家对上眼的话下一步直接订婚!不是,他要真那么急干嘛不自己先讨一个老婆回来?我是什么很随意的人吗?”

    太阳终于露出了全貌。清晨薄雾朦胧,被光线驱散需要一个过程。这条路仿佛越走越亮了。他形单影只走了很久,同行人闪现之时甚至还质疑过他的存在。

    正值饭点食堂人满为患,既有成群朝气蓬勃的大一新生,也有随身携带电脑包、终日为论文发愁的应届毕业生。

    皇帝不急太监急,演员本人还没签合同按手印,道具组已经万事俱备了。程树那叫一个头大,死活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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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望子成龙,程树早两年差点被一纸机票送往英国留学,亏他雅思成绩迟迟不达标才得以留在国内念完本科。

    什么都做不了,他绝望地想,我甚至还需要哥哥的保护。

    “你论文怎么样了?”贺明汀看戏不嫌事大地追问。

    但程树肯定他心里有底——毕竟贺明汀从不鲁莽行事。于是大大咧咧地宽慰道:“没事儿,大不了你……靠,我爸怎么又来电话了?”

    “实话说这不会再是你的个人战了……我当然希望你顺利上岸,但上岸以后的事情你有打算了吗?”

    “是发生了什么吗?”

    贺明汀闲适地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呢?”

    这一带基本上是老相识,闲聊时不免提及一个时常轮番前来用餐的英俊少年,还无意间透露了一个细节:他喜欢用五元的零钱付款。而另一个外貌与其有几分相似的女人,一个总赶在天蒙蒙亮时买上出摊后第一口早点的女人,有着如出一辙的习惯。

    “走,去买早餐。”

    胸口一只快乐的皮球悄无声息地瘪了,贺明渚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脸顷刻间晴转多云。

    贺明汀故作艳羡地怼了下他的肩:“啧,叔叔还缺不缺儿子?”

    贺明汀难得催生出了逃避心理。

    “哗”地掀开门口厚重的霜雪挡,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跃入眼帘。程树浮躁的神态先是一滞,而后笑逐颜开闪身让过:“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只可惜回头亦不是岸。

    “噢,”贺明渚顿悟,“那我中午吃三个是不是就刚好饱了?”

    贺明渚倒不记仇,懵懂地问:“哥哥,为什么不能买两个包子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瞥见小孩那细瘦的胳膊腿儿,紧接着补充,“——还有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就有得你折腾了。”

    “走,”程树没继续追问,勾着他的肩膀往楼上带,“今天有大排,我都快饿死了——”

    贺明汀身上最最受人佩服的一点莫过于他的冷静自持。永远处之晏然,永远有条有理,就算捅下了天大的窟窿也不足以使他自乱阵脚。芸城之行告一段落,他依旧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只不过从半路岔出一条道来,拐向了贺明渚的新学校。

    全倚仗了程树,贺明汀只背上了又一人情债。

    “卖了我也不值什么钱的。”

    眼下一天天逼近毕业,程树正为论文焦头烂额,也不影响他爸不适时地作妖——竟擅自偷偷物色好了未来儿媳。

    “还行。”

    他时而直觉自己正是其中的一员,时而被理想主义的光环晃了眼。

    筷子落地的响动清脆,贺明渚大声否认道。

    “没有!”

    是啊,我能做什么?

    贺明汀忍住不笑他:“别想太多。学校不包三餐,午休接你回来吃岚大食堂的盒饭,没得挑。”

    几万块钱对程树来说不痛不痒,但若任他出钱又出力,倒不如毕业就给他们程家做牛做马去。贺明汀可谓心知肚明。

    这天贺明渚特地起了个大早,动作麻利地洗漱更衣幻想着一会儿哥哥的夸奖,殊不知贺明汀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贺明汀被他信以为真的样子逗得直笑,好不容易压下了嘴角,恶趣味的本性却难以被收服。

    室内暖气充足,贺明汀方才还被冻得直打喷嚏,转眼鼻尖上就冒起了细汗。岚市换季就在朝夕之间,气温大跳水也已见怪不怪。程树哼哼着褪下外边的棉服,里面单一件薄衫,显然是出门前临时加衣的。

    “小贺?这你弟弟啊?”见是熟人,大婶大着嗓门热情招呼道,“你要不要豆浆?”

    妈妈已经奉献了自己的全部。后半生她应该尽情享受生活,而不是为母亲这个称呼所带来的无尽操劳束缚。

    程少爷本想送佛送到西,他坚决不肯才罢休。

    “他咋又找你?这周第几次了?”

    “第二次。”

    贺明渚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咬着枣糕,新鲜出炉的枣糕口感软糯,甜蜜中枣香十足。

    大机灵。

    贺明汀想到一贯对他颇放心的辅导员,在听完坦白之后面色凝重,直言道:

    “初试准备得如何?”

    “那还不如帮我排队呢,”贺明汀并不赞同他的等饭行为,“刚刚贾导找我有事,久等了。”

    “当然。”

    他说入戏就入戏,摇头晃脑长吁短叹,全然不觉小孩僵直的躯体下心脏狂跳。

    豆浆见底,肠胃暖融融的,贺明汀好似无法继续同感小家伙此时此刻的雀跃,瞧着他发顶上一颠儿一颠儿的呆毛出神。

    贺明汀不咸不淡地说“还行”,反倒拿不准其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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