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她不想要什么弟弟也不想要什么过分亲密的羁绊关系(2/5)

    养的时候心狠一点,死的时候立马换一条新的,就不会太心痛了。

    徐凤娟月份越来越大,肚子像是揣了一个一直吹气膨胀的弹性球,做活也变得吃力艰难。

    曹弥想,她怎么能要弟弟呢?

    可这里没有优雅高贵的皇室公主,也没有踩着水晶鞋翩翩起舞的辛杜瑞拉。

    徐凤娟和曹亮,就死在离医院不远的那条大马路上。

    即使曹弥已经接受,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她不习惯生活在突然间变成另一个模样。

    曹弥想了想,回到:“妹妹。”

    她觉得比起养个弟弟,还是养狗好。

    他被囚困于这座高塔之上。

    说完后又剜了曹弥一眼,接着道:“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读书,以后别像你妈一样,在村里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懂吗?”

    她拿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放膝盖上写着。从孔隙里漏出的火光,像是要烧到她的脸。

    年长妇人隔着单薄的衣服摸了摸,惊喜叹道:“你这肚子尖,这胎保准是男娃。”

    “你爸妈出车祸——总是有赔偿金吧?”光着头的男人搓了搓手,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对着曹弥开口道,“这钱呢,伯伯可以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再还给你。”

    曹弥去看过她爸妈出事的地方,那天她没有去上学,一大早就背着包,里面装了点馒头和水,从家出发就往外走。

    “今天爸和你说的这些话,是我俩之间的秘密。”曹亮捏了捏女儿的手,对方手心软软的,“秘密知道吗?不能和其他人讲的。”

    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粥,趁这段时间,她跑去洗了四个鸡蛋,一同放在锅里。

    会和她作对惹她生气吗?

    过往纷至沓来的回忆,塞的曹弥脑子突突的疼。那些真的假的记忆碎片,不停用锋利边刃在曹弥脑内割出崭新的血痕。

    她爸震惊失语地看着曹弥,而后叹了口气,蹲下身和曹弥对视。

    她等着她爸回家,让对方和她到屋外的树下,问他:“爸,如果要弟弟,当初为什么还要生我?”

    “你奶奶知道你是个女孩后,偷摸着要把你丢出去,我那时还在外,是你妈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走了很多的路,才把你捡回来。”

    不同于之前,这些亲戚暴露出丑恶的嘴脸,贪婪想要霸占曹弥家的东西,每次来一趟,总是不空手要带着些什么回去。

    她再也等不到强势暴躁的妈妈,也等不到在妈妈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爸爸,以及让她分外纠结的,在妈妈肚子里的那个弟弟。

    “还有一个孕妇,据说快要临盆,她男人扑到她身上,结果两个人一起被钢片扎穿了。”

    放的时候曹弥想,她一个,她妈一个,她爸一个……那个快要出生的弟弟,也给他一个好了。

    然后有一天,曹弥放学回来见家里没人,冷冷清清的,灶台上也没做着饭。

    再怎么追根溯源,也只属于农村人的血与魂。

    “可真是太惨了——我和你说,就在那,当时车上一个人都没活下来。”

    那是曹弥第一次接触弟弟两个字,但她不喜欢,甚至下意识有些反感。

    但她认不出来。

    痛到极致时,连叫喊都是奢侈,曹弥从沙发上·爬起来,又因为手脚发软猛地摔到地上。

    曹弥不知道她爸她妈死在哪。

    黑乎乎的烟灰印,让她有些心虚,怎么拍却都拍不干净。

    她捂着手里的馒头,两只手把它遮的死死的,在灰尘消了以后,才又低头咬了一口。

    “男娃好——男娃娃好啊——”喜气染上每一个进来的人的脸,他们七嘴八舌恭贺道,“以后等肚子里的男娃长大了,就能当家做主喽。你们俩夫妻啊,也可以去享清福咯。”

    她刚才就从那里走过的。

    她家里又一次门庭若市,挤满了一群又一群赶过来的亲戚。

    曹弥什么都懂,但因为年纪还小,她其实又什么都不懂。

    不不不,不要去想,不可以去想。

    不知道走了多久,曹弥腿都走酸了,还是没有走到。

    “多少钱哎——啧啧啧,要是给你爸妈办丧事,里里外外都要花销哩。”

    曹弥摇了摇头,她爸接着揉了揉她的头,温声对她说:“但其实你妈也是爱你的,你不知道,当初是她坚持要把你生下来的——”

    知了在树上吱吱叫着,不远处池塘里还有青蛙呱呱的应和声。晚上的风,也透着些许凉意。

    她干脆放弃,把袖子挽起来,后面劈好的柴放进炉里,又带了一捆干草,点燃火柴丢了进去。

    她艰难站着炒菜,见曹弥时不时捏着笔往她这看,把锅敲得砰砰响,嘴里骂道:

    女孩发育的早,曹弥光长个子不长胸,这身穿着打扮也偏中性,头发剪的短短的,这一路倒也没什么人拦她。

    她真的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爸爸妈妈回来,所有作业都写完了,她肚子也饿了。

    火很快烧旺了起来,跳跃的橙红火光,被缩在黑色的闸门之后。

    他环顾四周,想要寻找到成功救下自己的善良女孩。

    又来了。

    ——但是,她自己真的做得到吗?

    曹弥坐在灶台后的木头长凳上,就是树桩被潦草砍了几下,削去皮。

    他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儿,怕妻子在家久等,拍了拍曹弥的肩膀,站起身来,牵着女儿的手打算回家。

    究其一生,她也无法从丑小鸭蜕变为洁白优雅的天鹅。

    她看到从路上驶过的好几辆车,圆圆的轮胎转着,把尘土转飞出去。

    不远处窗帘被紧紧拉到一起,严丝合缝,钻不进太多阳光。

    她弯唇笑了一下,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没在生前给曹弥留下太多东西,用惨烈死亡换来的赔偿款,也只叫对方成为他人眼中一块极为诱人的香饽饽。

    哦——

    印入眼帘的,只有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简陋卧室陈设。

    火柴放的地方有些高,曹弥伸手拿的时候,不小心把袖子蹭脏了。

    她想了想,放下书包,像她妈一样从米桶里舀出两勺倒进锅里,再掺了水打算煮粥。

    是了。

    她走到了,但是地上痕迹都被处理干净了。

    粥煮好了,曹弥用锅盖盖在上面,避免温度流失。

    冷了、硬了,并不好吃。

    他们注意到曹弥,故意伸手拍了拍,问她:“曹弥啊,你妈怀孕了,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她强撑着站起身体,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翻出抽屉里的药,熟练倒出吞了进去。

    曹弥捏着药瓶,瞳孔里都是虚幻的焦影,落不到实处。

    但是曹弥永远也等不到了。

    她百无聊赖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想着她那个可能出生的弟弟。

    大巴车打滑翻了出去,车里所有人都死了——

    声音灌到曹弥耳朵里,她眼珠往右转,看向来时的方向,这才知道,原来就在那里。

    “我出生后把我掐死,让妈再生个男孩,不是更好么?”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最深的那摊血渍所处的地方,早就变成两个四四方方的小黑盒子,把她的家人装在里面了。

    一切痕迹都随时间消散了,当年那血都浸渍到柏油马路上,擦也擦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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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最后一次去医院产检时意外出了车祸。

    可即使过了很久,也还是会有路过的人,停住脚步,摇头叹息着当年的那场惨剧。

    见曹弥点了点头,还是像平时那样,曹亮笑着说:“走咯——咱们回家咯。”

    明明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不是吗?

    曹亮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妈特偏心?”

    这间显得极为逼仄狭小的屋子,是得不到上天太多眷顾的,普通又平凡的曹弥的家。

    她爸对曹弥说,即使知道你是个女孩,即使知道在农村这个吃人的环境,你妈也还是愿意生下了你。

    徐凤娟和曹亮,来不及教导曹弥太多的经验道理,也来不及把世间所有的恶都向他们的女儿掰扯清楚。

    她看着书想,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要有个妹妹。

    ——但所有人都希望她有个弟弟。

    曹弥骨子里流着咄咄逼人,从不肯吃半点亏的母亲徐凤娟的血,也淌着想要以和为贵,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父亲曹亮的血。

    会是什么模样?

    她继续往前走着,终于快走到了,路边插着一个路牌。曹弥识了字,知道那写的是医院。

    屋里突然涌现出的快活气氛,渲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哈哈大笑,告诉曹弥要说弟弟,你妈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弟弟才好嘞。

    曹弥按照她妈曾经和她描述过的路线,一步一步靠近着目的地。

    躺在床上的豌豆王子,眼睫震颤着,睁开了他的一双眼睛。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快给我认真写作业去——你这细胳膊细腿能帮我什么?你妈我还没到躺在床上,非要等你照顾的时候,别想着在读书的时候给老娘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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