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他雾蒙蒙的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1/1)

    赵乔口中的“公寓”,南陆此前从未来过。毕竟在他与赵家决裂前,赵乔还在念大学,没有从本家的宅子里搬出来。

    元乐把南陆送来之后就离开了,此时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门关上的那一刹,他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扶着墙壁慢慢直起身子,四处打量着陌生的地方。屋子的装潢很简约,东西却不少;室内布置多以暖棕色为主,沙发很大,在客厅里环成一个“凹”字形,上面堆着好几个抱枕和一条粉蓝色的毯子,还铺着毛茸茸的垫子;沙发前还摆了一个半人高的可调节高度的木桌,下面有滚轮和固定装置,可以随意移动,南陆仔细看了看,桌子上还有一叠被镇纸压住的文件;这间公寓的采光很好,半个空间都沐浴在阳光之下,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蜜橘香味,温馨又美好。

    看来这里是小乔常住的地方。南陆想抬起唇角笑一笑,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他索性不再勉强,随手放下刚刚元乐给他的文件夹后,迟缓地在沙发的一角坐了下来,虽然每次都可以料想到,但是坐下去之后身体上传来的刺痛感还是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从现在的位置略一抬眼,他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文件,心瞬间漏跳了一拍。南陆的嘴唇渐渐抿起,静静地望着那些满是黑字的纸,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反复几次,他移开了目光,自然地往后挪了挪,蜷起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暖融融的日光缓慢地游移到他的面庞上,逼得南陆不得不睁开双目,叹了口气,然而懒得再挪动位置,干脆又四下观察起房内的陈设。

    这间房子东西虽多,风格却很一致,也没有那种双人的日常用品,说明赵乔基本处于独居的状态——当然,带不带床伴,那另说。

    突然,南陆瞳孔一缩。在那张木桌上,除了文件,还躺着一只银蓝色的钢笔。刚才他被文件吸引了注意力,竟然完全没看到它。

    他伸手取过那支笔,极小心地放在眼前端详,笔身线条流畅,重量较轻,泛着金属光泽,嵌着的几点玫瑰金的装饰图样让它看起来十分秀气,是一款适合女性用的钢笔;只是可能用了有些时候了,笔帽上的银稍稍有点磨损,露出一角黑色的内里;大约握笔的位置上有着个繁复的花纹,仔细分辨,上面刻着两个很小的花体字母:,字母与花纹融合在了一起,仿佛一个完整的纹样。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仿佛下一秒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就要落下泪来。

    这确实是那一支笔,并不是同款,更不是类似的款式,所以它不新,很旧。

    那是什么时候呢?南陆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它,像对待情人般轻柔。

    是小乔还在上高中的时候,那年她十六岁。

    他在赵家的时候,有时候会听见那些佣人们闲聊。

    他们说,小姐十二岁的时候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病,持续性高热,昏昏沉沉卧病在床,医生们都束手无策。后来有一天早上,去送餐的阿珍打开房门一看,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小姐,居然穿着睡衣光脚在地上翻着床头柜,阿珍正惊讶得不得了,结果小姐一回头看到她竟然也露出了惊讶又茫然的表情。

    这场病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那天以后,小姐的病莫名其妙又好了。可是赵乔性情也发生了转变,甚至,刚刚醒来那会儿,看到她亲爸亲妈都茫然,仿佛不敢认人。高烧确实很容易影响大脑的神经,所以大家都推测小姐是不是因为生病给病得有些傻,那段时间整个宅子都一片愁云惨淡。

    不过过了些时候,赵乔又渐渐恢复正常了,不仅没傻,谈吐和逻辑反而比以往好了很多。面对这一系列大起大落,对于她性格的一些微妙变化,他父母也压根儿就不在乎了——有什么比女儿重新健健康康地冲他们喊爸爸妈妈更重要呢?

    但是那些在宅子里有些时日的“老人”,闲时还是喜欢聚在一起偷偷讲她病好之后有哪些变化。

    听阿珍说,赵乔以前很喜欢打扮,在宅子里她一个人就有两大间衣帽间,喜欢漂亮衣服和首饰,和那些玩伴儿约下午茶的时候,光一个下午就要换两三件衣服。

    “小姐那些衣服哦,我碰都不敢碰的,负责洗衣熨衣的刘安安还跟我说她每次都小心翼翼得很!上次她差点把小姐那条裙子上的钻石弄下来,都快哭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现在的小姐,虽然还是挺喜欢那些衣服的,但是怎么说呢,除了前几次去宴会的时候,好像对待那些礼服也蛮紧张,很喜欢的,以后就有些随意了。我那次听她和夫人讲,说她现在在长身体,不用急着买那么多,不然每半年都要全部换一波,太浪费了我真的不相信这是以前的她能讲出来的话!”

    大家都说,醒后的赵乔,对于他们这种普通人一辈子都够不着的名牌、奢侈品、贵重的东西,基本是这样的三连式反应:初次见到——惊艳、重视,再次见到——平常对待,第三回见到——见怪不怪,不仅是这样,而且还没有太多购买的欲望,对于那些她以前极喜欢极宝贝的珠宝首饰,她也喜欢,只是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喜欢,不再像个小女孩似的,一看到,眼睛里就闪着兴奋的光。

    这种情形也一直伴随着她长大。

    每年赵小姐的生日宴会都盛大而隆重,各路大佬纷纷送来各式各样的礼物。赵小姐在第一回,哦,也就是她十二岁的时候倒是真真切切地又激动又兴奋,晚上睡不着觉,把流程一遍遍地过,生怕出错,在宴会上跟在妈妈身边寸步不离,对各路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露出羞涩的笑容;结果第二回开始,她就按部就班地挑礼服写请柬,和妈妈站在一起对着来宾微微鞠躬,礼貌微笑,礼貌收礼,礼貌道谢,没有了那股新奇又雀跃的劲儿。

    但是他们又会更低下声音,偷偷地说——倒是小姐哦,一看到南陆,眼睛里闪的光,和她小时候看见喜欢的东西一模一样。

    当他听大家议论,说小姐不像个小孩子的时候,在心里悄悄地举着反对牌。

    南陆是有理有据的。

    她对着父亲撒娇的时候、挽着母亲依偎的时候,还有她对着自己的时候,分明就是个孩子啊!

    当然,那时候的他自己,本来也只是一个男孩儿。

    她十六岁生日,理论上来说,在法律上,过了这一天,她就具有了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不这么冷冰冰地形容的话,那就是二八年华,青春灿烂,爸爸很高兴,生日又大办。

    南陆这时候依旧没有进正规学校,但是赵家给他找来了私教,因为赵乔的极力坚持,还特地请人专门教他表演。他仍旧是附在这座庞大家族上的一株菟丝花,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乖乖地帮着跑前跑后。

    然而那天宴会的主角,在例行见过了一圈宾客之后,就开始满场找他。

    宋怡青,赵乔的表姐,见她提着裙摆拉住送餐员急急问“南陆在哪里”,笑嘻嘻地掩口打趣:“我之前就听赵斐然说你特别喜欢这个叫南陆的孤儿,过个生日还要这么惦记着啊?刚好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挺想知道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说到赵斐然,他又到哪里去了?”

    赵乔对于赵斐然神出鬼没已经习惯了:“赵斐然,交际花嘛,这种场合他最喜欢了,指不定勾搭哪个漂亮小姐姐去了。”

    宋怡青道:“嗳,那你家南陆也指不定被哪家小姐姐看上了,纠缠住了呗!”

    闻言,赵乔瞪了她一眼,稚嫩但清秀可人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罕见的羞愤:“你别乱讲!”

    “好好好我不乱讲。”宋怡青见好就收,逗弄妹妹虽然有趣,但还是要适可而止嘛。她从手包里掏出个盒子递给赵乔:“诺,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赵乔依言,打开一看:里面散落着五颜六色、五彩斑斓、五大品牌的避孕套

    赵乔:“”

    宋怡青:“喜欢吗?完全民事能力了哎,可以和你喜欢的南陆小哥哥酱酱酿酿”

    赵乔磨牙:“宋、怡、青!”

    “我去替你找找你的南陆哥哥!”话音未落,宋怡青已经踩着她那双十三公分高的酒红色高跟鞋,犹如踩着高跷,灵活又快速地消失在人群中,只在赵乔的视线中留下了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只要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不管是参加者组织者还是打酱油的,完整地参加完一场大型宴会之后,都会感到异常地累。

    赵乔任由化妆师给她卸完妆,拖着还没换下的长摆礼服,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恢复元气。

    直到宴会结束,她都没有见到南陆。

    宋怡青送的避孕套被她随意塞进了包里,面前的礼物堆积如山,可是她却很委屈地想:南陆是不是忘记了给我准备礼物,我的生日就快过了啊。

    十六岁,她的父亲赵明德,送给了她一套别墅和赵氏集团0.6%的股份,壳子里装着共活了30年的灵魂的赵乔都被这么大的手笔震惊了。

    十六岁就这么宠?那十八岁要怎么办?!她竟然为此感到了一丝丝的担忧。

    赵斐然送了个车钥匙、姑姑送了条翡翠项链、隔壁王总他女儿别出心裁送了只猫等她拆完了所有的礼物,把它们妥帖地放好,时钟已经即将指向十二点——这一天就快过了。

    她固执地不肯脱下那身隆重的礼服,坐在房间里紧紧盯着秒针的移动,端端正正地等待着。

    “当——”

    十二点了。她想要的人依然没来。

    赵乔有点难过地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咬着下唇纠结着是不是要继续等下去。

    她纠结了五分钟,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一提裙边,用一种把这华贵礼服穿得不怎么体面的姿态踢开了虚掩的房门,蹬蹬蹬地下楼,往二楼拐角处的那个房间跑去。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南陆没来找我,那我就自己跑去找他,厚着脸皮要礼物要抱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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