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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月溪,你和我讨一声饶,说不定我就放过你了。”陆续阴森地笑着,比手微微倾斜,贴着沈月溪的肩颈处,一条血痕便被划了出来。

    裴衍洲又道:“我知道义父的顾虑,只是洛口已经大乱,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汾东多一分保障,与义父也是好事。”

    也幸得他来得早,否则……

    沈南冲细细想了一下,裴衍洲说得确实在理,不再揪着黎阳的事。

    他克制地又说了一遍:“月娘莫怕。”

    理是这个理,只是黎阳的匪患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且是西军营之事,裴衍洲是东军营的人,虽然立了功亦是越俎代庖,汾东境内的军权分为三派,沈南冲占了一派,余下还有东西军营,他与东军营的姚将军关系好,但与西军营的关系便有些微妙。

    当林大夫过来时,裴衍洲已经被沈月溪押着躺在了床上,娇软的小娘子正努力板着一张脸,教训着冷面郎君:“阿兄怎能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受了伤也不说?”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沈月溪又闻到了那淡淡的血腥味,她略微颦了一下眉头,才发现裴衍洲并没有穿她给他备的浅色衣衫,而是穿了一身玄色,两把双刀挂在革制腰带上,峻厉得如同前世……

    沈月溪的不安一直见到了沈府的大门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她由着裴衍洲将自己从马车上扶下来。

    “……”喜枝与沈月溪双双沉默了一下。

    她轻轻低下头去,就看到小小的一滴水顺着玄衣的衣角溅在地上,艳红的颜色却是分外扎眼,她惊地瞪大了眼睛,立刻忘记了方才的思虑,问道:“阿兄,你受伤了?!”

    颀长的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臂膀有力地挽住她,沈月溪本该怕的,可是当她听到裴衍洲沉沉说道:“月娘莫怕。”

    沈南冲见到陆续的尸身以后便也冲冲赶回来,他在裴衍洲的房前见到了眼角还带着红的沈月溪,自当是先关心自家女儿:“阿月你可有被伤到?”

    他们越是如此,陆续越是兴奋,他那双眼睛里闪着猩红的光,粗糙的手压在沈月溪的伤痕上,啧了一声。

    沈月溪微微红了脸,说道:“我这哪算伤呀?倒是阿兄伤在何处?”

    “裴校尉,这人……”跟着裴衍洲一道来的兵士小心问道。

    “裴兄,我……”姚仲青走上前想要解释什么,只是被裴衍洲那一眼的冰冷给镇住,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沈月溪走远。

    沈南冲进来的时候,林大夫已经为裴衍洲包扎好伤口,按着胸前包的地方,倒是伤得不轻。

    裴衍洲抬头直视着在他面前退去慈祥面孔的沈南冲,道:“黎阳是汾东隔开洛阳洛口的天然屏障,若黎阳长期为匪患所占,与汾东不利。”

    他的身子带着沈月溪往后仰去,姚仲青冲下来时又是慢了一步,一个玄衣男子已经飞驰而上,紧紧抱住了沈月溪。

    “我没事,阿耶去看看阿兄吧。”沈月溪不愿再提自己那连伤口在哪都寻不到的伤,催促着他快些进去。

    裴衍洲看向沈月溪,淡然说道:“月娘的脖子被划伤了,先给她瞧吧。”

    “胸。”裴衍洲简短地回答道。

    沈月溪胆子小怕血,可沈家的傲骨她亦有,纵然一双眼睛憋得通红,眼角已沾染了泪珠,她却是一声不吭,只咬着牙不叫自己哭出来。

    她一直忍着的泪珠便如断了线一般落下,那个一度叫她发憷的男子此刻却格外让她安心,“阿兄、阿兄,我好怕……”

    沈月溪惊地回过了神,才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礼,忙退出裴衍洲的怀抱,瓮声说道:“阿兄,我失礼了。”

    他再垂眸看向沈月溪雪肌上的殷红,还是来晚了,“月娘受伤了,我先带她回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啧第二声,一支羽箭不偏不倚从他脖颈的右侧穿入,自左侧穿出,刚刚好好如一只簪子一般插入他的脖子,鲜血都没有溢出,陆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直接没了性命。

    他不轻不重地说道:“衍洲,你太急功近利了。”一日不到的时间便直接攻下了黎阳,这点伤不算重。

    “喜枝,快去叫林大夫!”她带着几分慌乱地叫唤着喜枝,顾不得男女之别,反过来扶住裴衍洲。

    娇小的娘子紧紧捏着裴衍洲的衣襟,抽抽搭搭地哭泣着,杏眼湿漉漉得犹如一只乞讨的狸奴,裴衍洲眼中的戾气缓缓退去。只是一低头便能见到她肩颈处的那点血红,他淡色的眼眸立刻又沉了下来。

    喜枝忙拉沈月溪到一边,擦掉她脖子上的那一点血迹,却是连疤在哪里都寻不到了。

    等沈月溪出去了,裴衍洲才迅速脱了衣衫,露出他里面早已染成血色的白衣。

    林大夫剥开黏在伤口上的布料,连带着便将快要结痂的伤口又血淋淋撕开,那年轻的郎君未眨一下眼睛,只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林大夫手底下流血的伤口不是他的一般。

    “既然是逃犯,拉回去还给衙门便是。”裴衍洲回了一声,他方从外剿匪回来,听说陆续从牢中逃出来,出于直觉便是来寻沈月溪。

    裴衍洲盯着她薄衫撩起露出的那一段皓腕,再将目光慢慢移到她关切的小脸上,沉默着由她扶着自己。

    林大夫咳了两声,问道:“郎君哪里受了伤?让老夫看看。”

    姚仲青心急如焚,然而陆续有沈月溪为人质,他轻易不敢动弹,只是干瞪着眼。

    果然见小娘子大惊失色,一张芙蓉面如染了胭脂一般,被急出了眼泪,说道:“这么重要的地方受了伤,你怎么不早说?我在外面候着,林大夫您好好给我阿兄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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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夫顿了一下,“小娘子的外伤,老夫不便于看,喜枝你去仔细看看伤口,告诉老夫伤口的长宽与深度,老夫好用药。”

    裴衍洲怅然若失,也才意识到,情急之下,他的手只隔着一层薄衫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缓缓将手负到背后,指尖摩挲,斜了一眼陆续的尸身,再将眸光转到了满脸歉意的姚仲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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