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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识得她,她却一个都认不出来。
黄灯有意上前一步,同辛越一道慢慢往前走。
两边人很快就在石道中间打了照面。
三位宫装女子走到她身前齐齐福了个礼。
为首的一个端正严肃的女子朱唇含笑,作热络样,上前一小步道:“不曾想能在此处遇见顾侯夫人,嫔妾们正要往皇后宫中请安,顾侯夫人秀毓名门,听说自来是娴淑有礼,可要与嫔妾们一道同去?”
辛越微微含笑听着,原本她乃超一品诰命夫人,妃嫔品级不如她,朝她行礼也是应当的,她若客气些,自也可以回半礼,只是这妃嫔便要侧身略避开,你有礼我有礼,大家和和乐乐的也就过了。
但今日她这膝盖,却是不大乐意屈的。
这一席话夹着皇后带着她,火药味颇浓啊。
如今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敢在她跟前出言放肆了,属实令辛越有些新奇。
她笑着受了礼,四平八稳地看着这三位发僵的脸色,饶有兴致道:“秀毓名门倒是不假,娴淑有礼么……传言不可尽信啊。”
话尾悠悠荡荡,挠得人恨得牙痒痒。
话音方落,一阵烈风呼啸而来,穿透高耸假山之中的窄窄石道,犹自多了几分凶厉,如一尾龇着利齿的风龙。
这风龙带了几颗冰凉凉的雪霰,滴滴答答落到了辛越的脖子根,冻得她一个激灵。
身后突有几道轻缓的脚步声传来,清冷的声音响起:“阿越叫我好找,眼看这天儿又暗下来了,怎的连个手炉都没带一个?”
辛越挑眉,回首一看,一道清丽姝婉的身影转过花道,亭亭立在一株白梅下。
她弯了眼角,看向来人:“清宁。”
汪清宁一袭白裘,信步而来,她生得极白,仿若要与满园雪梅相融,面容清雅淡然,声音也是平平无波,听来便有几分不客气的味道:“这三位是?”
辛越笑笑:“不知是哪个宫里的贵人呢。”
她的表情十足真诚,这三位同她打了个照面,就迫不及待要给她个下马威,可她确实也不晓得这三人究竟姓甚名谁。
汪清宁将一旁侍女带着的手炉往辛越手里一塞,眼尾也不曾扫过这三人:“噢,想来皇后娘娘近来忙碌了些,来不及教三位贵人宫里的规矩,如此遇了人还是避着些的好。”
说罢便挽了辛越的手,道了声:“劳驾。”
三个当场呆愣的宫嫔被黄灯拂到了石道旁的泥地上,辛越和汪清宁相携而过。
出了石道,二人立在一株白梅之下。
汪清宁“呼”地吐出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声音放得轻了些:“我曾听顾侯爷唤你阿越,方才一时急了,怕那三人为难于你,故而……”
一树白梅幽寒,横斜冷挂白玉条,眼前的美人一刻钟前还如这白梅一般清冷,如今面颊悄然爬上粉红,如染胭脂芳华。
辛越心中滚出趴墙往事,分心按捺下,摆摆手笑道:“若是不嫌弃,你也唤我阿越。”
“嗯。你可唤我阿樱,这是我的小名。”
“真好听,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辛越眉眼弯弯,遇着美人就有些忍不住拽词。
“……”清宁白皙的面上,一抹粉红更是下也下不去了。
辛越反应过来,她这般做派,换成个男子,定然是要被说成调戏良家妇女了,小时候武安侯高聿其一个麻袋罩下来的狠样还在她脑子里盘桓,辛越不由讪讪一笑,转开了话题:“还是要多谢阿樱,过两日,请你来我们府上吃饭。”
“好,”汪清宁垂首,轻声道,“后日里我便有空的。”
辛越憋笑憋得肚子疼,清冷又耿介的女子,真是太可爱了,高聿其真是烧了几辈子高香啊!
当即道:“那便后日晚间,请阿樱赏脸。”
汪清宁入宫来给她的姑母齐太妃请安,二人不好在御花园里多聊,片刻后便散了。
辛越边踏着石阶往六角亭上走,边感慨,她同汪清宁的前尘,可追溯到小时候往首辅大人府上的一趴墙,再续上却是七年后的今日,当真是令人感慨。
爬上了六角亭,举目眺望。
寒山远阔,风雪慵慵。
辛越爬了一身热气,面若桃李,斜倚在美人靠上看远山覆雪。
她尤其喜欢这样高远疏阔的景色,在龙蛇影外,风雪声中,一动不动地,能看着出半日神。
直至手边传来轻拍。
辛越茫然回头,一双杏眼雾里带风,像朝曦刚刚挣脱云层,洒在高山静谧的湖泊上。
黄灯垂下眼,轻声道:“夫人,有人来了。”
辛越顺着她的手往后头看,来人浑身裹着雪白大氅,脚下露出一道明黄。
第103章 、少年愁
几乎是见到那抹明黄的一刹那,辛越手脚自动自发似的,比脑子反应还快三分,立时起身行礼:“臣妇见……”
这膝盖还未屈下去,便被一道清亮声音打断,“快别多礼。”
随着话音,她手旁多了一只如女子般纤细莹白的手,在离她两寸的距离虚虚扶了扶。
辛越从善如流地起身,那内侍又回退到皇帝身旁。
不由暗叹,今日御花园是起了哪阵东风,吹来了三位宫嫔,吹来了汪家美人,又吹来了瑞气腾腾的少年天子。
很该翻腾一阵,将她吹回文华殿的。
心里这样想,口上却道:“皇上可是要来望山作画的?当真选了处好地儿,臣妇不便在此打扰,这便告退。”
说着就要行礼下山,小皇帝脸上乍现急色,匆促上前两步,复又觉得不合适,再后退回去。
指她身后:“小师母,山都要瞧不见了。”
“……”
辛越都不必回头,透过小皇帝看了眼天色,黑压压的铅云罩在穹顶,细雪如羽毛一般地在空中狂飘乱舞,小皇帝没有撑伞,雪白的大氅上头不知覆了多少雪。
本就是句托辞,如今看来小皇帝怕是知道她在这,才急三火四来找她救火的,怕为的还是今早那桩事。
辛越赧然,自动忽视他那声小师母,只道:“您还是进亭子来吧。”
小皇帝犹豫了一会,还是入了亭子,却始终与辛越隔着一张石桌的距离,瞅瞅两旁人,瞅瞅辛越,瞅瞅这亭子顶,手都慌得不知往哪搁:“老师会打死朕的……”
辛越下意识脱口:“他不会。”
心内嚎了句,你老师舍不得打死你的,会去找旁人出气的!
两人对视片刻,辛越指指石凳,怕这瘦弱温雅的小少年冻出个好歹,温和请他坐下。
一路爬上这六角亭,小皇帝也累得气息微喘,后头跟着四个内侍,空手的脱大氅,拿手炉的塞手炉,提食盒的端糕点,斟茶的斟茶。
须臾,辛越望着这满桌的茶点,再次肯定小皇帝是有备而来的。
她看着一身明黄常服的小皇帝,尚未弱冠,虽年少登基,但眉峰之下还是难掩天真温柔之色,像终年不冻的海面。
但今日这海的上空,却飘着些许乌压压的愁云。
她静坐不动,等小皇帝开口。
“师母,您尝尝御膳房新做的芋泥糕。”
“……”辛越差点没跌下凳去,少年天子开口的方式果真不同,竟不走开门见山的路数,上来就是曲折蜿蜒一通绕。
她艰难地拿起糕点吃了一口。
小皇帝又客气地请辛越喝了一杯茶,闲话了些天气。
她吞下最后一口芋泥糕,直言道:“皇上,您要再不说,侯爷就快到了。”
“……”小皇帝强撑起来的笑意颓然而散,怏怏道,“师母,请您帮我。”
他没有说朕,当是真的十分焦心了,然帝王家事,便是国事,辛越又能如何,最终这解铃、系铃的都还得是小皇帝他自己。
半晌,她提了一个问题:“皇上,您画过风吗?”
小皇帝支着下巴,蹙眉,道:“风如何画得出来。”
她又问:“您画过水吗?”
小皇帝:“画过,两道波痕。”
辛越微笑:“那是两道墨色线条,真的是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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