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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间萦绕着那股甜腻而缠绵的熏香味,是什么时候又被点燃起来的?她没有注意,同样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翻过这座山头复又行了三十余丈,周围已经再没有其他人影,只远远瞧见前头几间泥瓦屋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那股甜腻缱绻的香味不知何时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净高远的素香,似乎掺了点檀木粉,是敬奉神佛时常用的供香,偏偏又夹杂着一缕血似的腥味。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忆当年,遇见什么事都能引发对从前的念想。他刚听到这说法时还对此嗤之以鼻,道门多得是上百岁的修士,个个忙着修炼渡劫还来不及,谁有那功夫闲着忆当年。当初药谷那位跟他们认识时也有八十多的岁数了,放在凡间早该是含饴弄孙的祖父辈了,可还跟他们一群二十来岁的称兄道弟,喝酒斗武,玩起来比谁都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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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幻境

    她有睡着么?

    但凡前边还有点盼头,还有路能给人接着走,人自然是向前看得多。反之,若是没了往前的念想,没了往前的冲劲,可不就只能停在当下,回望过去了?说是追念往事,其实是在追念那时尚且年轻的自己,和记忆里的故人吧。

    就在这一片朦胧混沌中,昆五郎恍惚看见监天的面容化作了重影,一时分,一时合。分分合合间,其中一张影面渐渐变化,仿佛时光倒退一般化成了另一张与她八分相似,却明显是个孩童模样的面容——然后蓦地跳离出来。

    香雾袅袅。

    周围正有一群群的人神色匆匆地穿行于林间,看上去像是凡间百姓,衣衫朴素至极,乃至褴褛,男女老少皆有,不少都带着行囊包裹,携家带口,倒好似是举族迁徙,或是逃难而去的。可他们都对长仪视若不见,哪怕就从她身旁擦肩而过,也不曾侧目分给她一个眼神。长仪甚至主动站到其中一个的去路上,试图问清眼下的情况,可话还没出口,那人就仿佛压根看不见有个活人站在这里一般,径直撞了上来。

    到最后几乎成了疾跑,逆着身后匆忙逃散的人群,小姑娘独自奔向了那道自浓雾而出的身影。越是靠近,那份熟悉感就越是强烈,那人走路的步调、动作、气质……长仪已经可以肯定地喊出来:“昆五郎!”

    长仪静静站在原处,盯着行色匆匆的人群看了一会,忽然转身快步疾走起来。

    那平静的、重叠的两道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言咒,空灵地回荡在昆五郎耳畔。屋子中央的香炉烟火正盛,袅袅升起的香雾被紧锁的门窗尽数困在屋内,氤氲着愈积愈浓,慢慢模糊了昆五郎的视线。

    昆五郎哑然,原来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往前看的盼头了吗?当年的自己又是个什么心境,他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如今他明白了。有些事和岁数无关,只看人的心境。

    他按照监天的吩咐躺在朝西面的槐木床上,手里握着一枝干瘪的枯柳,周围的地面上还用糯米混着香灰画了一圈法阵。这么些招阴聚秽的东西全摆在一块,任谁看了都要犯嘀咕,但在见识过虞词的诡道术法后,昆五郎也渐习惯了。旁门也好,邪术也罢,横竖他已经不在意什么代价,把人找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昆五郎闭上了眼。

    ——然后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

    她并没有随着这些百姓往山下走,而是选择逆着人流而上,试图翻到山林的另一面去——无论这是梦还是谁为她准备的幻境,又或者就像当初见到昆仙姑时的情况,她能来到这里必然有个中道理,以及目的,那么她要做的便是找出背后的原因,而后将其解决。

    长仪却没有继续向前,因为云雾中正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来。那人从头到脚都裹在一身黑袍里,被风吹得猎猎鼓起,叫人看不清他的身形。可长仪就是没来由地觉得熟悉。这份熟悉感甚至胜过了她对未知的谨慎,她紧紧盯着那道黑影,没再犹豫便迎着那股不祥的血腥味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

    长仪停下了脚步。

    饥困交加的情况下,一不留神累昏过去似乎也不奇怪。

    “有劳了,开始吧。”

    如果那时……他身边也能有这么多人……

    迎接她的却是泛着寒光的剑身。

    昆五郎忍不住又是一叹。

    监天眼中只剩下了一对正常的瞳仁。

    而分离出来的那孩童虚影,赫然有着一双黑白倒置的白瞳眼。它正朝昆五郎走来,然后毫无征兆扑向了他的心口处。属于魂体的冰凉感一瞬间将昆五郎包围在内。

    昆五郎仰躺着,闻言微微侧过脸,看向她那双奇异的重瞳。

    长仪实在回忆不起来,只记得元赋离开不久,她歇了歇便又着手继续修复青衣偃甲。那两人送来的菜肴她却是一点也不敢动,怕里头被做过手脚只是奇异,其二是那些菜色她都看过,从素到荤,总有些她不认得的食物混杂在内,联想到有关魔族食人饮血的传说,叫她心里惴惴,宁可饿着也不动筷。

    “不过是能看见些特殊的东西。”昆五郎问起来时,监天这么解释道,“全赖于舍弟留下的这双眼。”

    味道似乎来源于前方的云雾。

    人群或许只是障眼法,或许引向的不过是幕后中人想让她看见的表象,就好比飘满了浮花的溪流,流水将这些落花裹挟去了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落花的源头所在,那片灼灼染艳的花林才真正是添彩入胜处。同理,只有从来处找到这些人奔走的原因,才能直面最真实的……

    “这是……梦?”长仪愣在了原地,怔怔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满脸皆是迷茫。

    “儿时,晚辈与舍弟常于村尾湖中垂钓嬉水。一日逢阴,湖中水鬼作祟,舍弟拼力托举晚辈浮至岸上,自己却溺于湖底。”监天说起往事来依然一派平静,“家中父母怨晚辈害死了胞弟,晚辈却冥冥有感舍弟仍在身旁。直至被师父收留于仲裁院,方知预感无误,舍弟也自此化作了晚辈的又一双眼。”

    长仪睁开了眼,眼底是一片迷茫。

    ……

    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是云萦雾绕似的朦胧,但依稀也能辨认出是在一片山林里,四周尽是参天挺拔的杉柏,叶间挂着些许未化的霰雪——这绝对不是她记忆里到过的任何一处地方,长仪很确定。

    唐榆随队赴往青原前到底还是留了十来个弟子供他调遣,待知道监天也留下陪他找人后,就又从监天阁的弟子中挑了几个拨过来,让他们找到阮长仪以后再留意一下唐松和金乌的下落。可见监天在找人这事上应该自有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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