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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要被旁的事物迷惑，法阵持续时间有限。”虞词的声音凭空出现在长仪脑海里，远远的好像自天外传来，将她的意识从眼前画面中抽离，“摇动寂夜铃，心中默念你要找的人，切勿分神。”

    她倒是忘了，她这位阿姐从小仰慕昆越剑尊，连剑法都是照着昆越留下的手稿一招一式自己学来的。

    然后，周围的人脸无声地消失了。

    一人一鬼静静“对视”着。良久，小女孩慢慢朝厉鬼伸出了手，掌心上是一方叠得齐整的帕子。

    视野骤然被望不见底的黑暗填满。

    隔着这层雾障，外头的阮长婉等人连个影子都映不上来，但长仪知道他们都在看着她，正如只为了帮她寻找一个飘渺的可能，他们就能护着她赶山涉水地登上这暗藏险机的牛首山。

    叮——

    长仪晃了晃脑袋，将杂念都甩出去，心里想着一定要找着阿爹，缓缓摇起了铜铃。

    那是诡道代代传承的寂夜铃，四下氤氲的黑水雾便是从它的铃舌处团团涌出的。随着她越走越近，法阵里的水雾也愈发浓郁，纷纷朝她身周聚拢而来。那丝丝沁骨的森凉感随之而至，每每拂过她肌肤便要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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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身褴褛红衣的蔻娘就在这野寨里来回穿行、游荡，长长的指甲还在往下滴着血，形同恶鬼——或者根本就是黄泉中爬出来的恶鬼。

    取而代之的是从水雾中央模糊映出的画面，跟水面上的倒影似的，依稀能看出是个野山寨里的场景，只是这山寨似乎才经历过一番洗劫，木头屋子塌了大半，前头招摇的寨旗早就叫血染透了，厚厚一层血垢完全掩盖了原本的颜色。另有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形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动静。

    第193章 探魂阵

    也许因为此刻的他给人感觉格外“好说话”，长仪问得也就大胆了些：“那你之前没想通的是什么？”

    长仪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被供奉在法阵最中央的铜铃。

    昆五郎笑了笑，仰头看向天幕上若隐若现的星辰：“也没什么，就是终于想通了一些事。”他将手虚虚地抚上自己左胸，也不知道隔着衣裳触碰的是他缺失的心脏，还是那块旧名牌。

    长仪一步一步走向法阵中央。

    她的指甲很长，但，没有伤到她。

    知道昆五郎的真实身份对她来说，估计是喜大于惊？

    长仪一下子惊醒了。她刚才似乎走神了，又或者说被带进了某种玄妙的意境里，怎么走过来的她完全想不起来，但此刻她的的确确站在了法阵中央——用朱笔画出来的那个有些眼熟的鬼眼符文上。

    长仪回过神才觉得一阵心慌，心里想的是诡道术法果然跟正统道术不同，神神异异的，尽管虞词事先已经有所提醒，她还是禁不住被这诡异的情景吓了一吓。

    踏进了阵法范围，就犹如踏进了另一方天地。周围的暮色山野逐渐模糊、扭曲，最终化作一团团搅碎的色彩，被尽数吞没于黑水雾凝成的屏障中。

    在她打量着蔻娘的同时，蔻娘身子一转，渐渐将正面朝向了她。虽然蔻娘的脖子依然没有抬起，但长仪莫名就有了种自己正被她“注视”着的感觉。

    那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身上的旧衣裳还打着补丁，却打理得很干净。她背着与身形不符的大篓筐，就这么面对面地跟红衣的厉鬼撞了个正着。女孩的一双瞳仁是近乎纯粹的黑色，平静、深沉，红衣厉鬼的身影便清晰完整地倒映其中，未惊波澜。

    “我替你问问？”长仪不知作何表情好，拎起裙摆走到昆五郎身侧坐下，先看了看他正望着的方向——也就是普通的山景，一片晦暗暮色中只瞧得见连绵的山林与隐约的岚雾，不时再有伶仃的归鸿穿梭其间，这景也就平平，至于一直盯着看吗。她收回视线，再瞄一眼昆五郎的表情，才试探问道：“你现在心情好些了？”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不远处的虞词恰好在这时走过来，对着长仪微微颔首：“阵法已成，晨昏交际阴气正盛，可以启用阵法了。”

    而原本放在那图案上面的寂夜铃正被她拿在手里。

    先前摇动铜铃让她清醒过来的是她自己，在她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

    既然看出不对劲了，那你还敢靠得那样近。

    荒雪夜一般的静寂再次降临了。那是种能叫人感受到孤独、乃至惊慌的静寂，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声响都霎时湮灭，连自己的脚步、心跳，甚至整个人也要被沉没在这份静寂中，如同沉入深潭的沙砾，搅不起半点水花。

    定了定神，长仪抬起头，重新向身前的黑水雾看去。这也是虞词告诉她的，拿着寂夜铃，自能从阴雾中得到想要看见的答案。

    阴冷之外，还有静。

    “近来这几天，你看上去都很……”长仪想了半晌也没找出贴切的形容，“反正就浑身冒黑气似的，我看连小麒麟都绕着你走。”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突兀地闯进了画面里。

    铃响了。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却蓦地在深潭表面惊起圈圈重重的涟漪，水波层层漾开，顷刻打碎原有的平静。

    浓墨似的大团大团的水雾里竟然浮现出了一张张人脸，或恣肆狞笑，或低眉哀泣，或痛苦，或安然，皆在雾里挣扎着，煎熬着，解脱不得，俨然一卷众生百态。在这些人脸中，长仪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脑袋以不正常的角度低垂着，鬓发凌乱，淤青斑驳——正是虞词常常带在身边的蔻娘。

    红衣厉鬼猛然扑了过来，却是将女孩紧紧搂在怀里，像是落水的人拼命抱住了浮板。

    ——周围的水雾也确实与先前大有不同了。

    “……”

    分明只是轻轻一动手腕，寂夜铃的铃舌却猛然颤动不止，密集的铃声阵阵催急，周围的黑水雾顿时像沸腾了一般，剧烈地搅动翻涌起来。长仪几次都险些被翻沸的水雾扑到脸上，忍不住向后退了退，眼前的黑水雾却在这时又一阵猛烈搅动，巨浪似的迎面朝她盖下！

    “嗯？”他侧了侧脸，似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