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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仪发现昆五郎此时的姿势很不同往常，他一直以来不管做什么，脊背都是绷得挺直，就是休息时也不曾放松，这是毛病，让她总看不适应。但现在是全塌下去了，整个身体都仿佛没了力气，两只胳膊不正常地软垂着。

    长仪抬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不知道他在变成偃甲的过程中，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长仪若有所思：“唐榆和他师弟……”

    他只点出来一个词：“代价。”

    “同日，昆掌门长子昆泽接掌剑宗，原驻守漠北秦、庆二州的次子昆澈、三子昆涉并外甥昆越各率门中精英奔赴前线。”

    所以唐榆对这一切知不知情，不必问，答案是明摆着的，让长仪想不通的是唐榆为什么要引导他们一行人到唐家来。

    封皮之后头一页却只有简单一句话，阮尊师的字迹，严谨工整。

    她忽然有些……心疼他。

    ＊注：正确成语应为“明日黄花”，昨日黄花为误用，但因使用频繁，或已被认可为流行词语。此处仅出于语境考虑而使用。

    后来魔族大肆举攻，人间生灵涂炭，道界不敌，节节败退。顶在前头抵挡魔族大将的，先是那些前辈大能们；当耀眼的星辰一一陨落，就轮到了这些年轻一辈顶上。

    她思绪翻腾地琢磨着，不想回过神却见昆五郎歪着脑袋合着眼，枕在椅背上不动了。长仪先是一惊，怕他又出现在奉节城时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情况，心里焦急着，手上不留神就碰到了他伤口，跟着就见这人本能地皱了眉。

    长仪只好将动作放得更慢、更轻些，心里也替他觉得折腾。身为偃甲却还保留着身为人时的痛觉，那就既变不回原本的人身，也无法把自己当做全然的偃甲，痛楚只是一遍遍地提醒着他身为人的曾经，对他而言真的好么？

    “剑宗昆掌门亲率长老二位、弟子五十七，于漠北太平镇防线前迎击魔军，不慎受镇中细作暗算，重伤不醒。此战惨胜，二位长老一死一伤，徒众归来者仅一十二名，皆身负重伤。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十分小心，还是难免会碰到他的皮肉与机关甲的间隔处，这时他的眉头便会皱起来，紧成一团，几缕凌乱的长发粘在苍白的脸侧，愈发显得这人病弱不堪。

    “凡事都有代价，有得必有失，有借必有偿。”他在这里顿了顿，沉默了一下才接着道，“修道者，用苦修冥悟来求取仙力和长生，代价是时间和血汗。”

    而且长仪发现这人其实是很怕疼的，不过在他清醒时完全不会表现出来，甚至还能嬉皮笑脸地一边逗她一边看她给他处理破损处。但现在的反应就真实多了，轻轻动一下那眉头就夹得死紧。

    昆越的剑尊之名，其实是在那场大战后期才嚷嚷起来的。

    人都是向前看、向上看的，昨日的黄花＊只能独自在昨日慢慢凋零。

    诚然，他天赋卓绝又潜心苦练，年纪轻轻就已经罕逢敌手。可道界还有那么多的前辈大能，他再厉害，也终究限于阅历年岁，输上那么一筹。所以在最初，他头上的名号不过是年轻一辈里的第一人。

    长仪看向了她的乾坤袋，瞥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昆五郎，她悄悄拿出从仲裁那里得来的图册，翻开面上的第一本。

    昆五郎没有再接着说，只问了一句：“以往的仲裁，卸了任都在哪里？”

    第175章 阮青玄手书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过，甚至没人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卸任的。众人只会把目光放在有幸被选为仲裁亲传弟子的年青一代上，放在从他们接过了权柄的新任仲裁上。

    “阮氏后人见此书者，务要时时留意吾所提及之人儡，若有异动，即刻毁之。”

    是啊，那些退下来的仲裁都到了哪里呢？

    还是有反应的。

    “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是指偃术，还是找回阿爹这件事……”

    “代价？”

    ……说不正常也正常，这才是主机关轴受损后该有的样子。

    长仪再没眼色也能察觉到他不想继续这话题，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一天的经历太过曲折，她的脑袋里到现在还是乱糟糟一团，各种思绪全搅一块了，理都理不清，想找他说说都不知道从哪开始。

    “但仲裁的力量源自他们和獬豸的契约！”长仪明白过来了，“所以仲裁的异常就是使用神兽之力的代价？可是……成为仲裁先要割舍掉身为‘人’的种种，这样的代价还不够吗？”

    那么下一任仲裁由谁接替呢？

    “嗯。”昆五郎淡淡道，“那个人的状况不太好了。”

    昆五郎下了定论：“那位坚持不了太久，他自身的灵力开始逸散了。”

    给她冲击最大的还是刚才和仲裁的交谈，“没想到第一次见仲裁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仲裁院究竟……还有仲裁，与我想的不大一样。”

    他大概一直凭自己的灵力强撑着这具身躯，直到现在才终于坚持不住。长仪处理过不少这样的偃甲，轮到他时却不敢轻易动手了，只能先给他清理出伤痕周围粘连的衣物和小零件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