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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牌的样式很简单,用普通的玄铁打造,方方正正的,正面刻着獬豸图腾,背面是持有人的名姓,就叫柳娴。光看外表是粗糙得很,甚至还不如道界人手一块的仲裁令制作精良。但仲裁令只能当做上达京都的传讯符使用,附着的是仲裁院门口那尊公道碑的气息,眼前这块腰牌散发的却是威严光正的獬豸之力,应该是经过神兽加持的,旁人无法仿造。
长仪微微拧起眉:“既然前辈出身仲裁院,可否说说元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仲裁院能查到的,总该比我们没头没脑查出来的多。”
她却摇头,眉目间浮现几分无奈之色:“仲裁并非全能全知的圣人,各地世家亦未必都向着仲裁。加之仲裁院远在京都,各世家却是遍布天南地北,若是于驻地内有心隐瞒行事,仲裁院亦是无计可施。我们掌握的,恐怕并不比你们知道的要多,先前顺记的暗线已将大部分都告知于你们。”
她沉吟片刻,斟酌着透露了些内情:“约莫在月前,雪中客传信至仲裁院,言及他师妹并几位散修疑似受元家拘禁,仲裁当时便遣人前往夔州暗探,只是……没过几日,派来的几人竟音讯全无。那时柳道友应该已经离开奉节,却同样行踪不明。此后,仲裁院持续动用暗线调查此事,可惜无甚收获。实不相瞒,妾身已经是仲裁院派出的第三批暗探了,若再无进展,只怕就要动用明面上的手段,难免惊动广甚。”
要是犯事的那些果真拘禁着散修,被他们听到风声,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是会认法伏诛,还是索性灭口毁证、抵死顽抗。
长仪觉得不可思议:“你们竟然也没办法?”
仲裁院可是代表着道界的无上权威啊,掌握着最广的人脉、最高的名望,不管是向元家本家施压,还是从疑似被拘的那些散修入手查起,总有办法弄明白其中原委的吧?
柳娴看出她心中所想,轻轻叹道:“如今的仲裁院……”
从前的九州修士,都以能进仲裁院昭彰公道、守奉清平为傲,各家仙府也不吝将本门英才送往京都。可渐渐就发现,进了仲裁院便要恪守清律公道,不仅无法为家族谋利,被选为暗探的那些更要深藏名姓,空有满身本事卓绝天资,却不能为己扬名。
人皆有私心,修士亦不例外。
出身名门的精英自然都被家族牢牢把住,就连仲裁按照常例从各家挑选亲传弟子时,都要闹出点不愉快。而那些天资不凡的散修,大部分也更愿意投效世家换取更好的资源——什么?你问维护公道的热血壮志何在?不是还有人正护着嘛?总得先混出像样的头脸,再谈这些虚的吧。而且修士嘛,当然还是以修道为主,哪有功夫天天处理九州琐事?
结果扎进名利场里就被迷了眼,那点少年之志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仲裁院挑人的标准本来就高,尤其在心性方面绝不将就,每回招揽弟子都要筛下大半,现在有意投效的修士逐年递减,最终选进仲裁院的弟子就更少了。
直白点说,仲裁院的人手不太够了,能做的事也有限。
“我们曾试着查过夔州周边莫名失踪的散修,但修士本就常常闭关或游历,只字不留便离去寻机缘的也不稀奇,途中因渡劫、妖袭等意外身亡的不在少数,加之元家行事谨慎,实在难以追查。”柳娴轻蹙烟眉,“仲裁院长老也曾言语试探元家,可元家主像是对此并不知情。”
“元家内部的权位之争持续已久,各房各支到如今仍时有争端,暗地里动作不断,元家主也深受其苦。掌握着奉节城的,正是当初有望夺位的嫡支三房,势力不逊于家主,平素对家主亦不甚恭顺。”
长仪摇摇头,觉得这都什么事啊,世家的族内争端最是棘手,明明都是一家人,却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叫外人看笑话不说,还要牵扯无辜。她可半点不同情这位元家主:“就算他对这事不清楚,也不参与,但管制不力,没能约束好自家子弟,同样有错。”
柳娴对此不置评论,话锋一转道:“妾身此番冒昧寻来,其实是想请教二位,可曾查到元家之事的其他线索?”
长仪和昆五郎对视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长仪便会意地将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都告知于她,包括他们对元家人为制造神兽的猜测,顺带着把小家伙的存在和柳封川的经历也尽数托出。
柳娴点点头,面色凝重:“多谢二位相告,妾身这就上报京都……下一步如何,尚有待仲裁院长老示意,还请二位莫要贸然涉险。”
长仪自然应下,闲话几句便要告辞,临走前想了想,又转头问道:“听说昆仲裁早前便闭关不出,那先前传信给方家的,真的是仲裁本人?”
“仲裁确实闭关已有段时日,平常事务皆委交几位长老,却也并非对外界无知无觉,院内紧要之事仍然会上报仲裁,待其决断。”柳娴回忆道,“那日,仲裁忽然从洞府内递出玉简,并指派妾身送去荆南方家,顺道暗探奉节之事。妾身虽不知玉简中是何内容,但英小姐阅后,曾与妾身隐晦地提过两句,打探仲裁怎会关注于您……妾身便斗胆推测,那传信或许与您有关。”
第107章 绝不背叛你
两人作别柳娴,彼此交换了想法,最终决定将元家的事先放放,免得打乱仲裁院的计划,毕竟他们最开始的打算就是查明证据上报京都,既然正好遇上仲裁的人,索性就交由她来处理,若是有需要他们搭把手的再说。
昆五郎揉着眉心道:“咱们现在去哪?摘仙阁?”
“不是说那边已经有其他暗探在盯着么?”长仪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就好像一直在做着的事忽然不需要他们了,难免有些无以适从,“要不……接着打听静水亭和那位聂霜的情况?”
昆五郎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便绕道去找阮家暗线。途中长仪注意到他时不时就抬手揉着额角眉心,脚下步子也有些虚浮,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难掩疲态,忍不住问:“你没事吧?先前那个法术对你消耗很大么?还是哪处机关出了问题,我帮你瞧瞧?”
他摆摆手,回答得挺含糊:“不用,只要缓一缓,等力量自己恢复就行。”
长仪瞧他有些避讳的模样,就猜测他现在的情况估计跟魂魄有关。想到之前虞词和她说过的,这具偃甲体内寄宿着外来的魂灵,而且全靠他消耗修为来维持魂魄不散,平时的负荷应该不小,而且刚刚使用的道术也不像是寻常术法,只怕要加剧他的消耗。
她有些担心,同时也重新激起了对他真实身份的好奇,这种事不好戳直了问,她便迂回试探道:“说起来,你沉睡了得有近千年吧,还记得从前的事么?”
昆五郎愣了愣,茫然地看向她:“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就是突然想到,有点好奇。”
“嗯……说是沉睡千年,其实对我而言,只是闭眼再睁眼的过程而已,偃甲又不会做梦,对时间的流逝没什么感觉。至于以前的事,看你指的是什么方面,那些鸡毛蒜皮的可不一定能记得。”
长仪想了想:“就比如说,你最开始被做出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感受?刚开启灵智的偃甲是不是就跟新生婴儿似的,要慢慢识得万物、理解人情?会知道自己是被制作出来的偃甲么?会不会还残留有制作过程的记忆?”
“这……不好说啊。”昆五郎表情微僵,摸着鼻子讪讪道,“记不太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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