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1/1)

    “正要赶往夔州奉节城探亲。”

    “车里何人?”

    “乃是舍妹,姑娘家身娇体弱,鄙人便让她在车内歇息。”

    “掀开车帘,叫我等瞧上一眼。”

    “这……”昆五郎微微皱眉,有些为难,“不瞒几位仙人,小妹患有眼疾,又羞怯多心,不愿在人前露面,还望仙人海涵。”

    话才刚出口,他便暗道不好。

    果然见那长须修士脸色一变:“眼疾?哪只眼?”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圆回去,却听长须修士身后的一个年轻人高声惊呼:“他没有呼吸……屏息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他绝不是凡人!”

    糟!

    昆五郎有些绷不住表情,正苦恼着该如何收场时,车厢内的阮长仪已抢先娇叱道:“追月——冲!”

    仿佛应和着她的话一般,咔嗒咔嗒的机括声顿时纷纷杂杂地响起,拉车的那瘦马猛地抬起头,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皮肉骨骼皆层层剥离开,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里,竟然重组甲骨,化出浑身的铜皮铁骨!

    原来是一只偃甲机关马!

    那些修士还不及反应,却见铜甲马重重地跺了跺蹄子,仰天长嘶,下一刻便不管不顾地径直朝他们猛冲过来。

    为首的长须修士轻轻巧巧地闪身躲过,反手施术,眨眼间就在它前方布下层层相套的数重结界屏障。

    可铜甲马压根没停,甚至连速度都未曾放缓,额头上咒光一闪,竟然就这么直愣愣地朝结界撞过去!

    沉重的撞击声顿时迸裂开来,刺得人耳朵嗡嗡轰鸣,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清脆脆的碎响,定睛再看时,那铜甲马已经冲破了屏障,追风赶月地朝前奔去,霎时就消失在远处,快得叫人来不及反应。

    “笨!”

    长须修士的脸色难看得很,对着其余弟子恨恨叱道:“还不快追——阮二小姐在那车里!”

    待御剑追去时,忍不住出神喃喃:“这便是……阮氏偃术。”

    ……

    “笨!”

    将那些修士远远甩掉后,车内的阮长仪也嗔道:“方家的人肯定都知道我左眼有伤啊!你这不是送上门去了嘛!”

    昆五郎苦笑:“对不住啊小祖宗,一时失口,一时失口。”

    她噘着嘴:“我瞧你倒像故意的,你根本就不打算带我出门游历对不对?还在江陵老字号买的糕点,生怕留不下线索是不是?”

    “鄙人哪里敢……”

    昆五郎摸了摸鼻子,讪讪赔笑,赶忙岔过话题:“说起来,你的眼睛……”

    他顿了顿,想着小姑娘家家哪有不爱美的,提起这茬无异于揭人伤疤,急忙将后半句给咽了回去:“抱歉,鄙人不该冒犯的。”

    阮长仪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轻易叫他转移了注意力:“没事……大约是五六岁的时候,我自己照着图纸做了只木甲鸟,当时年纪小,又是头回制作机关偃甲,一时没控制住,被它啄了一只眼去。”

    她轻描淡写的,昆五郎却听得心惊肉跳。

    那么小的孩童,自己的心神都控制不好呢,哪里能分出神息来控制偃甲!

    万幸只是木甲鸟,不是什么虎啊豹啊熊啊的,否则那大爪子用力拍下去,小女娃怕是连命都悬了!

    他张了张嘴,惊骇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小小年纪就敢去做偃甲,小祖宗,你胆子可真大……令尊与令堂,当时不管吗?”

    但凡有大人在旁照顾着,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啊。

    “怎么不管?”

    阮长仪颇为不服,腮帮子都鼓着气:“阿爹不准备将阮氏偃术传给我,向来不让我接触那些机括图纸,所以我才偷偷潜进库房里做那木甲鸟!本来想着给爹爹和阿娘证明我的天赋,结果他们反而管得更紧了,连库房都不准我去!”

    昆五郎心说那可不,这要是他闺女做只木甲鸟啄了眼,别说库房,他保准连半块木屑都不能够出现在闺女面前。

    可现在看来,阮家夫妇俩显然没能防住这丫头,不仅让她学成了一手像模像样的偃术,甚至被她私自潜进千年前的偃甲库房里,把破损闲置已久的他“偷”了出来。

    “我知道他们怕我再伤着自己,可那不过只是意外,哪个机关偃师能保证一点意外也不出的?连阿爹也不是做什么都能顺顺当当的……”

    阮长仪垂下眼,语气有些低落。

    小姑娘正值十七八岁的好年华,一身肌肤白嫩嫩的透着点粉,眉眼精致小巧,天生一副笑唇,带着未脱的稚气,显出几分乖巧可爱来。但那乌溜溜的杏眼里却分明闪动着慧黠的光采,微眯起来时就跟只正算计着人的猫儿似的。

    只可惜左眼都叫厚厚的纱绢缠了个严实,半点缝隙都没有留下,几乎将小半张左脸都给裹住了,生生遮挡了这般精致的好相貌。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无法视物的左眼,心里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后悔吗?

    她无声自问,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五岁时的旧事。

    ……

    小时候便常常听人说,她的父亲乃是现世仅存的偃师,所制机关偃甲物件巧夺天工、精细非凡,不论多么零碎琐散的部件甲片,经由那双布满薄茧的大手一过,三两下便能轻轻巧巧地组接为一体,构造细密繁复却又条理分明,叫人赞叹称绝,便是摆在案上作装饰都当得。

    最不可思议的还数机关偃甲制作完成,如获生命一般活动起来的那一刻:

    有的形如巨象,却能稳稳握针刺绣;

    有的不过花瓶大小,随手一击竟能撼动山岳;

    摆着鲛绡尾的蓝晶机关鲤一入水,便能在眨眼间甲骨重组化作一叶轻舟;

    平日里巴掌大的铁甲狸猫遇了险,竟是瞬时变作威风凛凛的长齿猛虎……

    这些都令小小的阮长仪深深着迷。

    在阿姐随着出身道门世家的母亲学习阴阳五行道术的时候,阮长仪偏爱缠着阿爹摆弄偃甲部件。但阮家主本已有意隐退,并不欲将阮氏偃术传承下去,故而没有教习女儿。

    怎奈她是个认死理的倔脾气,说要学偃术便一点都不含糊,字都认不全就跑去翻阅机甲古籍,生啃硬套的也要学,竟真叫她学去了不少。

    听闻阮家主五岁时便能制出自己独创的黑晶利喙木甲鸟,她便翻出了父亲当年的图纸,偷偷往库房里拿了材料照图复刻,却也真的造出来个差不离的。

    但因年纪尚小,又只学了个皮毛,神息不通,心魂控制不好偃甲,让木甲鸟横冲直撞的,最后竟被那尖长的黑晶利喙生生啄瞎了一只眼!

    为这事,府里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管库房的、院里伺候的都受了牵连。年纪尚小的阮长仪还懵懵懂懂的,看着爹娘长姐痛惜的神情,全然不明白这件事会对自己的未来有怎样的影响,心里竟还盘算着下回如何更好地控制偃甲。

    ……

    阮长仪回忆起当时的想法,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会后悔呢?

    即使因为眼睛的事,她少有出门,玩伴少得可怜,死缠烂打地才让阿爹同意打开几个危险较小的库房供她摆弄,终日与偃甲为伴。

    ——但她身上淌的可是上古偃师的血脉!

    古时妖魔横行,为祸人间,道门、佛宗、驭兽、偃师、药谷五派一齐赴战。那时的战场上随处可见铜铸铁浇、身披流焰的傀儡偃甲,身形雄踞、坚固非常,由出色的偃师操控着,或以甲身冲撞,或以术法发击,有灭天绝地之势,且不觉疼痛、不知疲惫,竟在五派中独占鳌头,威势无二。

    如今虽早已不是偃甲叱咤沙场的那个年代,偃师一脉只余阮氏,传说中的那些拼战偃甲也失传已久。但看着亲手制作出的机关偃甲如有生命一般灵活地动作起来,阮长仪仍然能感觉到来自血脉深处的回响。

    就算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不曾放弃过这条路,始终追逐着阿爹的步伐,势要将阮氏一门的偃术传承下去。

    阿爹……

    阮长仪垂着眼,神色低落。

    阮氏家主,现世仅存的偃师阮寻,从五年前偃甲失控的那天起,便去向成谜,至今仍未有人寻见其踪影。

    第3章 人儡·鳞片

    “咳。”

    昆五郎不太适应这沉默,觉着气氛不对,连忙干咳两声,岔过话题:“小祖宗,那你就这么跑出来,岂不更叫家里担心?方才那几人也见过咱俩了,万一回头跟人空口白牙地乱嚼舌,让令尊令堂误会我是那花言巧语哄骗了阮家小姐私奔的登徒子,我岂不是有冤无处诉?”

    真能贫啊!

    阮长仪的思绪被他这么插科打诨地弄乱了,忍不住隔着帘子狠狠瞪他:“呸呸呸,说什么呢!人家明明就察觉出你没有呼吸,稍稍转一转脑筋,肯定能猜出你也是偃甲!”

    顿了顿,又道:“这倒是提醒我了……你可得好好学学怎么像寻常人一样吸纳吐气,免得下回再遇上哪些眼尖耳利的修士,一个照面就能识破你的身份。”

    昆五郎苦着脸:“啧,这么麻烦啊?小祖宗,当年的阮青玄都没要我学这玩意,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现在这情况哪里能混为一谈?”

    阮长仪掀开车帐,鼓着气跟他论理:“阮尊师的偃术举世无双,就算身边有好几十具偃甲人儡随行也不奇怪,可如今哪里还有偃师做得出像你这样逼真的人儡?一旦叫旁人发现端倪,必然会联想到阮氏库房里的藏品。”

    她眯起眼,盯着昆五郎那张清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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