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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躲，”蒋文斌立刻皱起眉：“北境的事的确要紧，安国公亲自赴北境是很必要的，我都跟你说过几次了。说到这个，上次都亏你从中周旋，谢相才肯帮忙，这个人情我是要还的。”
“我知道你一心为公，”谢常静点点头：“只是你……”
“文斌，”谢常静苦笑起来“这半日了，你一句好听话都没有。可你瞒不过我。就如你所言，我身为谢家大爷身在局中没得选，但你不是，你其实有选择的余地，完全可以选择冷眼旁观。你今日轻易就被我劝服，表面上看来，是想谋个更便利的位置，为北境做些事。但我清楚，若不是因为我这个身不由己的朋友，你也不会如此轻易下决断。这个人情，我谢常静认下了。”
“放心，”谢常静伸出一只手，止住蒋文斌的话：“我们的目的没有冲突，北境兵事与我谢家无涉。”
“你去北境劳军已经是去年中秋的事了，”谢常静带着几分探究地盯着自己的好友“已经将近一年，想不到这么久了，提起北境、提起穆氏，你居然还是如此感慨。一趟北境之行，竟然对你影响这样大，我也很是好奇，你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
“我却不这样看。”蒋文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感慨“你三弟当初也不愿意娶崔氏小姐，最后不还是娶了？十来年过去，孩子也有好几个了。身在棋局之中，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第127章 打算
“穆氏将军是心甘情愿为大周镇守北境的，”蒋文斌语气平静地答道“不要将他们看低了。他们不是因为没得选而不得已为之，而是心甘情愿向险而行，倾全族之力，护佑我大周江山。常静，说真的，我们身为大周子民，真的亏欠穆家良多。”
谢常静不答，也将目光转向窗外。酒楼外长长的街巷上，穆家的孩子们已经路过酒楼走出去了好远，正围在街角处的一个小摊子，不知在看些什么。
“抱歉。”蒋文斌立刻道歉“你谢常静是怎样的人我自然了解。相识已经十年了，十年挚友也不是假的。只是我越了解你，也越清楚你目下会如何抉择。你是谢家大爷，谢家下一任顶门立户的人。”
“挺好看的。”穆红裳大眼笑得弯弯的，将那个将军面人举的高高的“带回去给娘亲看看。”
走了没两步，穆征衣就低下头，低声对着穆红裳和穆锦衣说了一句“糖人也不许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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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谢家是五皇子外家，”蒋文斌语气意味深长：“前些日子，又听说六皇子对你女儿一见钟情。呵……我是不清楚你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谢相到底作何打算。但其实储位之争与我一个区区六品的兵部主事也无干，我也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我想做的事、我应该做的事。”
“我并非一心为公。”蒋文斌低声打断了谢常静的话：“只是我去过北境之后才知道，北境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北境的守军过的是什么日子。那时起我才知道，为了保我大周一方平安，有些人竟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常静，我不是为了别的，若是不能为了北境兵事做些什么，我觉得亏良心。我并非什么竭诚尽节的无私之人，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良心不安。”
“你放心，”谢常静答道“我还不至如此。柔儿毕竟是我唯一的嫡女，若是她不愿意，没谁能强迫她。”
“小老儿这面人里加了许多颜料，自然是不能吃的，就是个玩意儿，讨贵人一笑。”捏面人的老头点头哈腰地接了钱，仔细看了看之后又笑得一脸欢喜讨好“不过这巷子走到头拐过弯有个捏糖人的，那个可以吃，贵人若是喜欢，可以过去看看。”
“你瞧瞧，”谢常静立刻打蛇随棍上，继续努力劝自己的朋友：“连安国公都躲到北境去了，你还觉得兵部过几日能如现在一般平静？”
“我有什么可抱怨的。”谢常静努了努下巴，示意蒋文斌看街角“柔儿的处境其实也还算好。那群孩子才是真的可怜。”
谢常静长叹一声不说话了。身上背着谢氏一族，他的确不能从心而欲，随意行事。
“贵人看这个可还满意？”捏面人的老头子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将面人递到了穆红裳手中。
“别说那样见外的话。”谢常静摇摇头：“都是国事，又不是你个人私事，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那都过去了，不要提，就说现在。文斌，眼下的机会你若不抓住，再往后可就难了。”
“知道，知道。”穆红裳笑嘻嘻地答道“这面人花里胡哨的，我自是知道不能吃。”
“话虽如此，”蒋文斌还是眼神认真地盯着谢常静：“但不能保证有人会扯着北境事务做文章。眼下不管是募兵还是修城防都是花钱的大头，林相去年只答应了修三州城防，今年从年初顶到年中还没动静，这是个现成的烂摊子。你我都清楚，两位皇子入朝，很可能扯着北境的事做由头，各自布局。”
“拿着玩可以，”穆征衣一边将几个大钱递到捏面人老头手里，一边不放心的嘱咐“这东西不能吃，可记住了？”
话说完，蒋文斌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谢常静斟了满杯，一对朋友举起酒杯，闷着头一饮而尽。
蒋文斌盯着谢常静久久不语。他思考了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开口：“好！兵部，户部，都可以。若是你能做到，我可以答应，在有些事上可以唯谢相马首是瞻。但是常静，你知道的，我有我想做的事，若是……”
“你……”听到蒋文斌提起女儿，谢常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怒火上头，但那些怒气又很快消散了。他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地说道“怎地如此阴阳怪气。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文斌……”谢常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算了，多说无益，我知道吏部的缺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去了。那，若是我再想办法为你谋个兵部侍郎呢？”
“常静，说真的，”蒋文斌开口说道，语气淡淡却带着几分怅惘：“你真的该出去看看，我们这些读书人，坐在家里读几十年的圣贤书，为官之后又日日坐在京城的衙门里论政，坐井观天，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空言无补。”
“我不想离开兵部。”蒋文斌沉默一瞬之后，又转头去望窗外，他的目光落在了跑在最前面的穆红裳身上。看着举着糖葫芦的小姑娘笑得一脸甜甜，蒋文斌的脸色反而更沉重了。
看到谢常静不吭声，蒋文斌倒是很理解地模样“柔儿小时我还见过她几面，的确是玉雪可爱、聪明灵慧的好孩子。这些年长大了，应当是出落得花朵一般了吧？好在不管是五皇子还是六皇子，都是谪仙一样的人物，才情相貌都没得挑，上佳的夫婿人选。否则柔儿岂不可怜？”
“我竟不知你是如此个如此喜欢自作多情的人。”蒋文斌冷哼一声，掉转目光望向窗外“你谢常静也值得我押上身家性命随你入局？”
蒋文斌沉默一瞬之后才答道：“此事我自然清楚。”
谢常静和蒋主事在酒楼里喝着闷酒。而酒楼下街上的穆红裳已经拿到了一个簇新的面人。
“谢谢老丈。”穆青衣很有礼貌地朝老头道了谢，接着就牵着自己和穆红裳的两匹马，率先往前走，而穆征衣则一手牵马，一手拉起妹妹，也继续向前走去。
“所以我说，”蒋文斌淡淡笑了“我们这些幼时关在家里苦读圣贤书，做了官又坐在高堂空谈论政的文士，真真是井蛙一般。你真的该出去看看，从旁人口中听来，总不如亲眼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