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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我爹以为是朝廷有意向北方增粮,一直留意雁京城的动向。”
“我哥擅自派人跟随护粮的镖师入京,发现所有粮食都存进雁京安德坊的一处三进的院子。当晚,来了一名男子查货,大家称他为……屹川王殿下。”
“你确定!”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处院子,的确存过粮食,虽然时隔五年,但是二百万石粮食绝对能留下蛛丝马迹,您现在就可以派人直奔雁京核查。”
卫燕思强自镇定:“不,朕回京后,要亲自去。”
屹川王乃皇长子,宫内传言,早年太上皇有意立他做太子,因他母亲出身倭寇,改立了年纪最小的原主。
卫燕思出于八卦的心理,问过易东坡,得知那时屹川王已经成年,太上皇命尚衣局为他制太子礼服,某天,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改立皇储,而原主那时年仅五岁。
到嘴的鸭子飞了,卫燕思猜测屹川王肯定憋屈,甘愿沦为卢池净的傀儡,与之勾结。
她一转念,问道:“这些粮食一直堆在安德坊?”
耿忘书用手搓搓脸:“两日后由另一队人马护送到北方,高价售卖。”
卫燕思错愕:“他们在囤钱。”
一时急需这么大笔钱?
她串联种种蛛丝马迹,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养私兵,且私兵数量不小。
她在养心殿批阅过许多军队的奏章,甲胄、兵器、食物、衣裳、战马……各项支出的总和堪称巨额。
屹川王和卢池净,俨然万人之上的尊贵,作甚要行差踏错至此,鬼迷心窍不成。
她总骂耿忘书是乱成贼子,竟不知真正的乱臣贼子,日日围在自己身边,日日跪在金銮殿上三呼万岁。
全身的骨头发冷,似坠冰窖,又似有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袭。
她凝眸:“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当时为何不上报朝廷?”
耿忘书突然拔高声线的:“得罪不起啊。”
卫燕思点了下头。
自古民不和官斗,有理也说不清。
遑论当时朝堂局势不明朗,原主昏蒙无知,民意根本无法上达天听。
耿家一旦招了卢池净的注意,就成了卢池净的掌中之物。
烦闷的情绪犹如野草疯长,覆盖了卫燕思的心田,她望向耿忘书,示意耿忘书继续下文。
耿忘书的情绪变得比之前更激动:“本以为可以息事宁人,偏偏我哥闹出岔子,他同朋友在酒楼吃酒,酩酊大醉,胡言乱语,把凑粮的事脱口而出。”
“豫州繁华,人来人往,事情很快不胫而走,不出几日城内人人都在谈论。郝明是条地头蛇,不顾朝廷法度,将妄言者收监,滥用私刑,严重者按死罪论处,豫州一时间人心惶惶,最后查到我哥头上,抓他去官府,直接判了斩监候。”
“风雨欲来,我爹有了不祥预感,拿出收集了多年的古玩玉器,找到郝明,希望他收下好处,能饶我哥一命。郝明便用刑,打断了我哥的腿,让他落下残疾,扔出府衙外。”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卫燕思听得气息发紧,骂郝明死有余辜,看了眼风禾,差点没忍住,要夸他把人杀得好。
耿忘书没停歇:“我哥自此一蹶不振,性情大变,整天将自己关在房中,初夏的一天,他忽然想外出散心,我娘高兴极了,陪他去踏青,再也……没回来。”
“他们……死了?”
“我担心出事,深夜带着家丁去郊外寻找,在河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耿忘书的眼泪,不由分说的涌出眶外,“……被割断喉咙,随行的丫鬟……无一幸免。”
“郝明干的?”
“他只是卢池净禾大皇子的爪牙,冤有头债有主。”
“既然如此,你为何总跟朕过不去。”
“我不甘心,上京敲登闻鼓告御状,被京兆府的卫兵打成重伤,丢我进乱葬岗自生自灭,幸好我命大爬了出来,在雁京城的一家小医馆住下,念起卢池净是您的老师,而屹川王是您的长兄,以为您顾念师生之情、手足之谊,包庇他们二人。”
登闻鼓鸣冤,就立在皇城司外,即便原主无心朝政……太上皇精明啊,哪怕退居太极宫,也目达耳通,紧盯朝廷动向,又有葛长留做左膀右臂,不会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难道是念在屹川王是自己儿子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太后呢,她老人家玲珑聪颖,怎不借题发挥呢。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
耿忘书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错就错在不该上京,错在忍不下这口天大的怨气,激怒了卢池净,害死了耿家所有人。”
第81章
他无处宣泄, 猛捶自胸口几拳。
“我在医馆里养伤,哪也去不了,直到夏末的一天, 几位病客在旁候诊,闲话间提到豫州粮商巨富在一夜中被满门血洗。”
“我害怕极了, 日夜兼程往回赶, 确认是我耿家无疑。心力交瘁之际,跑去衙门再次拦住郝明, , 求他主持公道, 他……呵呵,假模假样,草草结案,宣称是我耿家钱财惹祸, 招来一伙山匪红眼, 下了杀手。纯属无稽之谈!豫州富庶繁华, 从未听闻附近有穷凶极恶的山匪!”
“我请求仵作验尸, 郝明却迟迟不肯, 某夜将我耿家近百口人的尸首, 运出城外, 试图毁尸灭迹。”
“红莲教内有人听闻我的遭遇,找上门来, 答应替我夺回尸首,自此,我算入了教……”
故事到这里基本结束,情节跌宕,张力十足。听者伤心, 闻者落泪。
卫燕思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心下酸酸胀胀。
老话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耿忘书可恨在水月河畔屠戮无辜百姓,可怜在遭受官府迫害,申冤无门,全家近百口人身首异处。
没有谁生来就是坏种,形势所迫,官逼民反。
卫燕思生出恻隐之心,为难到底该如何发落耿忘书。
但万事有个先来后到,按照顺序,她要先替耿家伸冤,再清算耿忘书的罪行。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的家人如今安葬在何处?”
耿忘书的眼眶再一次红了,鼻翼颤动着,看得出在极力忍耐眼泪滚落:“就葬在后院湖边。”
卫燕思顷刻间明白了耿忘书非要她来耿家一趟的用意,亦体谅他一片孝心,请他前面带路。
这倒在耿忘书的意料之外,当即应允下来。
昔日的耿家家大业大,后院距离花厅挺远,绕了几座荒败的楼阁和几处灰旧的长廊,才将将过了垂花门。
数日之前,卫燕思夜潜此地,匆匆忙忙,没有细细观瞧宅内的一景一物,眼下只能走马观灯。
一过垂花门,立时换了副新天地般,灰尘、蛛网、枯叶、杂草一样没有,处处干净,就连犄角旮旯都被重新刷了漆。
可见耿忘书对家的执念。
“万岁赎罪,草民回来不久,整日打扫后院,前院没来得及……”
卫燕思了然,估摸耿忘书是为了迎接自,特意打扫出前院的花厅,算是有心了。
途径几处过宅院,便到了一片开阔地界,草地、凉亭、水榭、湖泊……
美中不足的是湖水早已干涸,湖底遍布泥沙,似漆黑的死水,混浊着凄厉的往事。
提醒着在场所有人,当真是时移世易,人去楼空了。
卫燕思眼皮稍稍一抬,瞧见对岸几棵枯树下,竖着密密匝匝的墓碑,粗略的算算,该是耿家所有人都葬在这里了。
墓地总是阴森沉闷,风禾不太舒服,不停地张望四周,犹如一只满月时分机警的狼。
他多少有些不放心,怕耿忘书耍诈。
耿忘书继续道:“传言死得不明不白的人,魂魄大多得不到解脱,会四处漂泊,像没有根的浮萍,所以我将他们埋葬在这里,至少他们身下这块地方,是家。”
卫燕思口中涩涩道:“节哀……顺变。”
这秋日的天气虽说晴得通透,但风又变大了点,吹得萧瑟。好像一缕缕冤魂,在用风寄述他们的往事。
卫燕思心念一动,问:“有香吗?”
“香?”
“朕想向你爹娘、你哥哥,你所有的家人都上柱香。”
“有。”耿忘书忙深深鞠了一躬,匆匆而去,又匆匆回来,捧上一小捆线香。
“就这么点吗?恐怕不够。”卫燕思斜扫了墓地一眼,近百块墓碑反射着阳光,晃得她发晕。
耿忘书自嘲道:“多年没回来,家里的香受潮了,这些是前几日在一家香烛铺子的箱子底下翻出来的,就这一小捆能用,您的好意他们定会心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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