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1/1)

    坐在文蜚后面的女生啧啧一声,她没有理会。

    外面的热浪一下从窗户里涌进来,文蜚敲了敲同桌的桌子,说和她换个位置。同桌欣然同意。外面传进来的热度综合了空调18度风的凉意,各种古怪的气味也干扰不到窗边的人。

    文蜚觉得她病了。

    那段时间总让她倍感荒唐。她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倘若有人问起女儿,妈妈也总会说,蜚蜚是个乖女,贴心懂事,知道照顾弟弟,——虽然她只比弟弟大两岁。她听老师的话,从不拖延作业,不沉迷游戏,会帮妈妈做家务。

    她是老师父母眼中的乖女。

    有时她觉得自己像是一艘小船,在茫茫的海面上漂泊,也不知要漂像何方。远方莽莽的群山只是黑黢黢的一片,教人看不清方向,她幻想着前方或许会有渺茫的歌声,那会是海妖坐在洒满月光的礁石上轻声歌唱,那样她就可以沉溺在这个充满着腥咸海风味的梦里,永远不再醒来。

    “热死了,文蜚。”同桌站在她前面,小声抱怨,“烦死啦,校长怎么还没讲完。”她见文蜚没有回答,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好热啊,我要晒化了。”

    她抬起一只手,试图遮挡住落在脸上的阳光。

    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校长照常拿着一叠稿子站在国旗下边讲话,讲到慷慨激昂之处,更是言辞激烈,满头大汗。

    文蜚有一瞬间的晕眩感。

    校长的话没有入她的耳,六月热辣的阳光照不进她阴暗潮湿的心房。

    站在她身前的姑娘像是一只麻雀,她娇小的身体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阳光把她的脸晒得红扑扑的,文蜚无端端的想起了一句话。

    小学语文老师说:“姑娘的脸像什么?”

    文蜚说:“像苹果。”

    同桌叫江苹,苹果的苹,文蜚心想这个名字真的好配她。

    校服的领口很宽大,江苹举着一只手遮挡阳光,另一边的衣袖往下滑落。

    文蜚看见了一根肩带。

    粉色的。

    再往下,还有一块凸出皮肉的脊骨。

    文蜚急促的闭上了眼睛,好像是被烫伤了一样。

    她不敢再看江苹。

    她心中好像有一簇被点燃的火苗,烧得她手无足措。

    教室的窗边直直的看过去,是一棵遒劲的樟树,樟树四季常青,纷飞的落叶积了满地,看不见的蝉躲在茂密的枝叶里鸣叫。再往远方望过去,隐约可以看见青山的轮廓。山坡上熟透了的果子掉下枝头,被鸟雀啄食。

    旁人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棵树,任风吹雨打也毫不动摇,只有她清楚地明白,她不过是一株蒲草,她是那样的软弱,经不起一点风雨。她想成为一棵大树,以亘古不变的姿态。

    她要离江苹远一点,再远一点,才不至于教她看出什么。

    夏天给她带来的不只是炽热的阳光,还有痱子,暑热,以及一场荒唐的高烧。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高热,它让人脑子烧得昏头转向。

    但对于文蜚来说,江苹算不得是爱情,她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雨,文蜚在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

    陈嘉仪跟她说过,做自己就好了。文蜚问她,那你呢,你可以做自己吗?

    事实就是谁也没有办法做自己的。文蜚做不了自己的主人,冲动时她甚至想跪拜在情爱的脚下。

    茫茫的海平面上传来阵阵渺茫的歌声,海妖曼妙的身姿隔着薄雾若隐若现,文蜚迫切的想靠近那个身影,可是脚下的船只却停滞不前。忽的一阵海风,吹散了眼前的雾,昏黄的月光洒在海妖的身上,她仅仅只是一个回眸,就让文蜚失了魂魄。

    海妖仿佛是一只停栖在桅杆上的白鸟,她洁白脆弱的羽毛随风飘动。真奇怪,隔着薄雾隔着黑夜,她分明看不清海妖的样子,却直觉她是一只脆弱得一折就能拧断脖子的生灵。

    一只细白的手轻轻搭在了文蜚的膝盖上,文蜚低头,瞧见一抹刺目的绯红。

    ——一截细长的红绳轻飘飘的绑在海妖的手腕上。

    海妖从薄雾中探出头来,两条冰凉的手臂搂住了文蜚的颈脖。

    文蜚看见海妖背上一块凸起的脊骨。

    她猛然惊醒。

    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了。

    她少有的起晚了。

    文蜚生物钟极准,她晚上十点睡下,早上六点就起床,陈嘉仪经常嘲笑她是老奶奶作息,文蜚不置可否。

    文蜚极少回忆往事,倒不是她洒脱,而是她的人生实在是寡然无味,她人生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读书,工作,没有一步不是听妈妈的话按部就班的。

    和她相反的,陈嘉仪就是另一个极端。她从小就喜欢缠着文蜚,一个安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一个仿佛无时无刻都处在盛夏。两个这样极端的人,却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

    文蜚纵容陈嘉仪,关爱陈嘉仪,却又不靠近她。

    她只是远远地站着,像是一个过客一样,远远地看着她,不远也不近。

    门铃响了,文蜚打开门,陈嘉仪站在门外。

    她手里拎着一碗打包的小馄饨,看见文蜚的那一刹那,有些许恼怒。

    “你是不是生气了?”她指的是昨天她说的话。

    文蜚摇头。

    她只是难得起晚了。

    陈嘉仪注意到文蜚乱糟糟的头发,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刚起床。平常这个点,文蜚早就晨跑结束吃完早饭了,她就没有买文蜚的早饭。

    “你把小馄饨吃了吧,我去煮点面条。”

    说着她就打开冰箱,熟练的拿出面条和鸡蛋。

    “你要不再吃点面条?”

    “不用。”文蜚刚起床没什么胃口。

    陈嘉仪在厨房里煮面,文蜚却没什么心思去吃早饭,她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陈嘉仪洗菜的样子,忽然开口问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嘉仪愣了一下,低头说:“挺好的,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

    两人没有再说话,文蜚心中有些恼怒,索性回了房间,把门关上。

    陈嘉仪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落在文蜚的脸上,显得她有些苍白。她躺在床上,想起昨天陈嘉仪说的话,心中更是茫然。

    “文蜚,我找了个对象。”

    “恭喜。”

    “——她是女生。”

    “……”

    第3章  时光与荒芜

    南方夏天的傍晚是闷热的,蝉躲在行道树茂密的枝丫里鸣叫,路边的小吃店挂着休息的牌子,斑驳的老城墙被太阳烘烤了一整天,文蜚向来是夜行生物,她不愿在白天出门,倘若不得不走出门,那也是在太阳下山的傍晚。陈嘉仪常说文蜚像是吸血鬼,常年不见日光,她的皮肤是苍白的。

    文蜚把堆在门口的垃圾拿出去扔了,刚走出家门,就碰上了隔壁的阿姨。

    阿姨很不赞同的看着文蜚,她高高皱起的眉头甚至让文蜚从中看出了几分谴责的意思,文蜚刚想快步走开,却还是慢了一步,果不其然,阿姨拉住文蜚的手腕,好似语重心长的对自己的儿孙教诲:

    “小文啊,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你一个人,也不好好吃饭,天天呆在屋子里,要生病的,你总要找个人照顾你的。”

    文蜚低着头,她头顶压低的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她苦笑一声:“我欠了一百多万的债,要债的天天在外面堵我,我哪里还敢出门?”

    阿姨温和的脸立刻拉下来:“欠债了就更要好好工作,成天呆在家里坐吃山空,以后你找谁照顾你?”

    文蜚牙都酸了,隔壁的阿姨好几次拉着她说话了,她家里的孙子跟文蜚年龄相仿,话里话外都是牵线的意思,她委婉的拒绝过好几次,但是这个阿姨好像听不懂,每次看见文蜚都要拉住她,把她当成晚辈教训一通,文蜚都被她说怕了,路上碰到她都绕道走,可没想到今天就这么不巧,刚出门就碰到了。

    阿姨拉着文蜚的手腕不放:“你现阶段的任务是努力工作,把欠的债还干净了,以后的生活就好过了,你要知道,优秀的人只会看得上优秀的人,你只有自己变优秀了,以后的另一半才会看得上你。”

    文蜚使劲把自己的手腕从阿姨手里□□,在阿姨还要走上前拉她的时候,她拎着垃圾往前一放,成功堵住了阿姨前进的脚步。她把低垂的帽檐往上一抬,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是啊阿姨,我是要努力工作了,毕竟我还有个儿子要养呢。”

    “什么、什么儿子?你不是没结婚吗?”

    “结了,没多久就离了,生了个儿子,放我妈那里养呢。”

    说完,文蜚直接拎起放在地上的垃圾,头也不回的走了,拖鞋踢踏的声音在楼道里越走越远,她压低帽檐,试图遮住黄昏余留的阳光,听见隔壁阿姨在楼道里气急败坏的骂人声,轻笑一声,把垃圾袋扔进了垃圾桶。

    树梢的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起,弄堂里蹿出的小孩差点撞在文蜚身上,还好她躲得快。她打算去楼下买碗拉面,走到拉面馆门口却发现拉面馆关门了,连广告牌“手工牛肉面”都换成了“深夜泡面食堂”,她站在原地,黄昏的余晖落在她的小腿上,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出门的时候没有把短裤换成长裤,她在门口站了两分钟,才慢悠悠的想起来早在一个月前拉面店的老板就贴出了店面转租的广告纸,老夫妻在这个南方的小城市经营这家面馆十几年了,街坊邻居都是相熟的,北方的女儿生产了,老板娘要去照顾女儿,恰巧儿媳妇也快生了,两口子索性商量好直接回北方照顾儿孙去了。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