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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划了一下,凤眼眨啊眨:“每次都来好多好多的妖怪,我年幼之时,岂不是它们嘴里的一块肉?没道理母后死了,我却活得好好的。”
秦有鲛一愣,泛灰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之后就垂了眼:“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你问我,我问谁去?眼下既是知道了那胎记的厉害,就老实些,为师可不能每回都来救你。”
提起这个,坤仪连忙道:“昨日我还引了一回妖怪,但是聂衍在,他护住了我。”
聂衍。
秦有鲛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对他完全不好奇,也没多问半句,只道:“任谁也不能一直护着你,既然为师回来了,你便跟着我继续修习道术,也免得你再遭祸事。”
“这……”坤仪有些为难,“徐枭阳和我打赌,要聂衍在我身边活一年,所以我与聂衍是成了婚的,已然成婚,还跟着师父去修习的话,不太妥当。”
“他尽会胡闹!”秦有鲛恼了,“蘅芜自己疏忽大意化了妖,哪能怪在你头上。”
坤仪连连点头,又给他倒了酒:“所以师父什么时候去救蘅芜出来?”
“我找人给她递了册子,她若能潜心修习,不日便可变回人形,自然就能出来了,何须人救。”
听着这话,坤仪眼眸一亮,忙问:“那若是寻常百姓也误食这符咒,可否也用这法子让他们复原?”
秦有鲛轻哼,长睫微垂:“你当那符咒是随手画的?一颗妖心之血才能写一张符,令食者化妖,厉害非常。蘅芜命好,有道术的底子,尚能修习回来,可普通百姓,你要他们如何学得会这高阶的道术。”
小脸微垮,坤仪喃喃:“那可完了啊,倘若朝廷要员都吃了这符咒,我大宋岂不是要落于旁人之手。”
“他们哪来那么多的妖心。”秦有鲛伸手一弹她的额头,“小徒弟,别异想天开。真要有人觊觎你们家的江山,也不会只选这一条路子。”
比如还会让妖怪不知不觉地与凡人高门结亲,比如会在上位者里混入他们的自己人,再比如……
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夜风卷进来,吹得桌上的蜡烛摇摇欲灭。
秦有鲛一瞬瞳孔微缩,可很快又放松下来,听着那人迈进来的步子,他头也不抬:“小徒弟,你身上这璇玑琴里挂了‘追思’,下回别戴了。”
追思?坤仪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东西。
但眼下这情形容不得她深究这个,聂衍已经进来了,手里捏着却邪剑,一双眼定定地落在秦有鲛的头顶。
“北海鲛人。”他眯眼。
坤仪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拦住他:“侯爷,这是我师父。”
她师父?聂衍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丝深究。
秦有鲛放下酒盏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正面迎上了他,目光幽幽,似嘲带讽:“昱清侯爷不愧是上清司主司,看谁都像妖怪。”
像是想到了什么,聂衍脸色不太好看,收了却邪剑,朝坤仪道:“还请殿下随我回府。”
坤仪点头,想走却又被秦有鲛拉住:“她是我徒儿,我既回来,她便要随我回去侍奉。”
“侍奉?”聂衍睨着他,眼神里带着轻蔑。
夹在这两人中间,坤仪头皮发麻,忍不住一手一个将两人推开些,干笑着朝聂衍道:“这是我师父,救过我性命,你应该是头一次见吧?”
说着,又朝秦有鲛道:“这便是我的驸马。”
秦有鲛吹了个口哨,灰色的眼眸上下打量他:“也没比赵京元好看多少。”
“师父。”坤仪微恼。
秦有鲛摆手,算是打了招呼。聂衍也只垂了垂眼皮,当做见礼。
奇了怪了,这两人应该是不认识才对,怎么只打了个照面,就像有几世的旧仇一般?
第32章 怎么都是妖怪
掌灯酒家位于合德大街的朝南街头,菜品上乘,服务周到,是以生意一直兴隆,三层的回字楼里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然而,快乐是别人的,坤仪所在的屋子里气氛凝重得像一潭死水。
聂衍觉得面前这个人并非常人,秦有鲛亦是看他不顺眼,两人僵持片刻之后,竟是同时伸手拽住了坤仪的左右手腕。
“诶诶诶,有话好说,你们神仙打架,莫要殃及我这个凡人。”坤仪睫毛直颤,“我身娇体弱的,可经不起你们拉扯。”
秦有鲛闻言就翻了个白眼:“你是纸糊的不成?”
“恩师明鉴啊,我这水豆腐一般的美人儿,比纸可软多了。”她嘻笑,试图缓和两人的气氛,“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不如就先到此为止,等有空再一起用膳?”
“好啊。”秦有鲛眯眼,“那你是要随我回府,还是要跟他走?”
聂衍轻哼,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我与殿下尚在新婚。”
“家国天下,向来排在儿女情长的前头,大人既是执掌上清司,想必该明白这个道理。”
眼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坤仪连忙道:“我来的时候就收了宫里的传召,皇后娘娘要我进宫去坐坐呢,侯爷事忙,师父也是刚回京,二位不如就都先回去,我也好进宫去回话。”
知她是在和稀泥,秦有鲛微恼地瞪她一眼,暗骂她一声没出息,他教她多少年了,她才刚认识这人多久,竟就要拿他与他平起平坐。
聂衍也不太高兴,他不喜欢秦有鲛,可她却没像先前对容修君的那般果断,反而还要顾及这人的感受,连晚膳都不随他回去用。
“我说几句话你再走。”他拉着她,避开秦有鲛,去了外头的露台上。
坤仪往后看了看,见师父没跟上来,才小声对他道:“你别这样呀,那毕竟是我师父。”
停住步子,聂衍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来:“你可知你师父是妖怪?”
坤仪一怔,接着失笑:“怎么可能呢,他是教我们道术的老师。”
“谁告诉你妖怪就不会道术?”
喉头一噎,坤仪看了看面前这人分外认真的眼神,表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聂衍是能识妖之人,虽然看起来与秦有鲛不太对付,但也不至于头一次见面就污蔑他。他这么说,应该是有些缘由。
可是,妖怪都是会吃人的,她与秦有鲛相识这么多年,别说人了,他连肉都不怎么吃。且先帝在世之时,对他颇为倚重,他也未曾恃宠而骄,谋求私利。若是妖怪,他这么多年图个什么?
小脸微皱,坤仪揉着袖口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我会留心的。”
一看她就是不当回事,聂衍脸色更沉:“好心才提醒你,殿下若与他感情深厚,便当我没说过。”
说罢一拂袖,径直离开了掌灯酒家。
像是生气了。
坤仪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叹气,一扭头,正好对上朝她走过来的秦有鲛。
“为师也只同你说几句话。”秦有鲛难得地严肃起来,刚硬的轮廓显得十分冷峻。
坤仪打起精神,乖乖地捏着手等着他发话。
然后她就听见一句:“你可知你夫君是个妖怪?”
坤仪:……
坤仪:???
这两人别是走失的孪生兄弟吧,怎么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多大仇啊,在当下这个谈妖色变的朝代里,一见面就都说对方是妖怪,也幸好是她在听,要是皇兄听见,这还得了?
哭笑不得,坤仪给他解释:“师父,昱清侯确实不是常人,他幼年就开始修道,如今已经是斩妖无数功绩赫赫的道人,他若是妖怪,这天下就要翻了。”
秦有鲛没有笑,浅灰色的眼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地道:“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
一个上清司的主司,集结天下道人,统管斩妖之事,若其真身是个妖怪,那谁还能将他如何?
坤仪怔愣地回视他,想起这段时间遇见的怪事和心里对聂衍的疑惑,也觉得他对朝廷兴许是有所隐瞒,但要以此说他是妖,那也未必太寒人心。
多少妖怪来袭都是他帮着摆平的,若没有他,这天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摇摇头,她又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会留心的。”
听她这漫不经心的语气,秦有鲛恼得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想到这人新婚燕尔感情正浓,到底是不忍苛责,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就走了。
留坤仪一个人站在露台上,吹着满怀的夜风,内心无比惆怅。
她分明是皇室公主,娇滴滴的女儿家,怎么会突然像个被婆婆媳妇夹在中间的可怜的男人,里外都不讨好。
造孽啊!
原还有些怀疑聂衍,听完这两人的话,坤仪只觉得男人斗起嘴来可怕,再也没往多处想。不就是互相攀诬告状么,这样的气话她若往心里去,那该有多少愁不完的事。
府邸是回不去了,她干脆如先前说的那样,扭头进宫去见皇后。
这几日皇兄身体好转,宫内气氛轻松不少,但皇后瞧着还是有些憔悴,给她免了礼之后就坐在主位上撑着眉骨喘气,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浑浊。
若是往常,她见状也就不会多叨扰了,可今日,坤仪打量了皇后两眼,突然笑着问:“三皇子和四皇子近来可还和睦?”
皇后一听这话就又叹了口气,挥退左右,招她到身边坐下:“陛下有意立三皇子为储君,小四不情愿得很,近日正闹得厉害,连带着今上也不愿意来本宫的宫里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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