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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聂衍淡淡地看着他,眼里嘲意更浓,“国舅爷苦心筹谋多年,如今大可直接覆灭皇室,你有这个本事。”
但,这个皇室灭与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张国舅一愣,仔细思量,略微有些不敢置信:“你,你居然想?”
“近来盛京多了很多人。”聂衍端茶,眉眼里一片轻松笑意,“人一多,事情就好办,你说是不是?”
张国舅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不行,做不到的,他们人数太多,真的太多,比我们多了几十倍。”
“那又如何,上位者终究是少数人。”聂衍莞尔,“国舅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
“……”
浑身的戾气都褪去,张国舅坐在椅子里,想了半晌,还是软了语气:“你若能与曼柔成事,育下一子,我张家自此之后任你差遣。你若不愿,那我张家也就只能明哲保身,作壁上观。”
说着,又深深看他一眼:“曼柔对侯爷你,那可是倾心爱慕。”
好一个倾心爱慕,这张国舅的嘴里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聂衍摆手:“我无心子嗣之事,国舅若想要乘龙快婿,上清司六司主事里大可去选。”
张国舅皱眉欲斥,想到他方才的话,又还是忍了忍,摆摆手不再提及此事:“你今日既然来了,我便送你一份大礼。”
袖风一招,一张纸落在了他手边。
聂衍瞥了一眼,目光微凝。
竟是那只大妖孟极的下落。
要说孟极真能吃了国舅爷的嫡子,聂衍是不信的,以这位国舅爷的修为,可以直接扒了那孟极的皮。果然,这大妖本就是他抓来的,眼下正被关在容华馆。
又是容华馆。
聂衍一看这名字就脸色不好,倒也没在张桐郎面前说什么,只拿了纸便走。
赏花宴散尽,微醺的女眷们各自乘车回府,一溜儿的香车经过容华馆附近,都忍不住走得更快些,生怕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然而,有一辆车却是慢慢悠悠的,甚至还在容华馆的露台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
***
“她们今日说,容华馆来了个新的行首。”坤仪卸了钗环,坐在妆台前温水净面,却还忍不住兴奋,“能从龙鱼君手上把行首给夺下来,那得是多好看?”
兰苕哭笑不得:“殿下,今日您才同几家夫人说,会好生珍惜侯爷。”
“珍惜侯爷同聊这些事又不冲突。”坤仪撇嘴,“我就问问,又不进去看。”
“您怕是进去看也没戏了。”兰苕道,“今儿来的小丫鬟有个嘴碎的,同我说那新来的行首早已被李家三小姐赎下,不知所踪。”
第26章 极为相似的人
李三小姐?
坤仪在自己娇贵的脑袋里搜寻了一圈,恍然想起那张恬静的脸。
不就是杜蘅芜那女子学院里出来的学生,任职上清司的那个,原先对昱清侯颇有心思,昱清侯与她大婚之时,李府连贺礼都没送,小家子气十足。
她还以为她对聂衍是多深的执念,原来跟她一样是个贪慕美色的人罢了。
“李家家风好似颇为严苛。”坤仪漫合妆匣,拢着外裳躺进软床,“李三也不怕被她爹打断腿。”
“就是怕了,所以李三小姐人不见了。”兰苕唏嘘,“听人说,像是跟那行首私奔去了。李家正四处找人呢,她爹连‘死要见尸’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么刺激。
坤仪来了兴致,抱着软枕道:“叫人去盯着热闹,有情况再来禀我。”
兰苕哭笑不得,别的皇家侍卫都是防刺客用的,这位殿下倒是好,满天下地派人去听热闹。不过瞧她那亮闪闪的眼眸,她也没舍得劝阻,依命吩咐了下去。
于是,接下来几日,坤仪就躺在贵妃榻上听人来禀:“李家今日也没找到人,只听容华馆的人说,李三小姐把自己的嫁妆都用来赎那行首了。”
“行首叫梦及,好似神仙一般的人物。”
“有人说,梦及长得很像昱清侯爷。”
捏着茶盏的手一顿,坤仪挑眉,哼笑不已:“原来是存的这个心思,可惜鱼目类珠。”
兰苕有些不高兴:“她竟来这一套,八竿子打不着也能攀扯咱们侯爷。”
坤仪塞了个菓子给她:“这有什么值得恼的,她攀扯侯爷,侯爷又不理她。”
话还没落音,后头的侍卫就进来禀告:“殿下,侯爷接了李家的案子,单枪匹马闯入夜隐寺,救回了李三姑娘。”
“……”
坤仪眯了眯眼。
她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再回视面前的侍卫:“什么时候接的案子?”
“今日一大早。”
好么,她还以为他一直在闭关,没想到听说李三有难,连话都不给她带一句就出了门。
英雄救美的戏码她一向喜欢看,但,换做自己的驸马和别的女人,那就另说了。
拂袖起身,坤仪拍了拍一脸怒意的兰苕的肩:“我等皇家人,要端庄。”
说罢,卸了旁边一条梨花木的凳子腿,拎着就往外走:“备车!”
夜隐寺在盛京郊外的山上,从山上下来到城门口,得耗上半日。
聂衍骑着马,任凭身后马车里的人大喊大叫,也没回头。
“放开我,放开我!我又不是妖,侯爷凭什么抓我!”李三哽咽不已,“他受了重伤,这么颠簸的山路,他会死的!”
李三的旁边,一个长得跟聂衍有九分像的男子正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被马车的颠簸抖开,血水湿透了两层衣裳。
“你既过了上清司的初审考核,就应该能看出来。”聂衍头也不回地道,“他是妖。”
李三双目通红,看着起起伏伏的车帘,恼声道:“妖又怎么样,我喜欢他。”
“姑娘喜欢的是他,还是他这模样?”聂衍漠然,“妖怪形状万千,若喜欢它们的皮囊,怕是会被拆解入腹,连骨头也不剩下。”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李三大怒,秀气的眉皱成一团,眼底隐隐有血色:“侯爷好似什么都知道,既然知道我喜欢他这皮囊,又可知我为何喜欢他这皮囊?”
聂衍不答,神情漠然地继续策马前行。
李三瞪着眼等了片刻,眼皮颤抖着慢慢往下垂:“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考入上清司,你以为我为什么像疯了一般与一个妖怪私奔。”
“昱清侯爷,你生辰当日分明未曾理会我的信,眼下又何必来抓我。”
聂衍生辰的时候,李三冒着女儿家的名节脸面都不要,给他写过信求亲,她自知自己家世不高,甘愿与他为妾,原想着他只要回信,不管接受与否,她都能有个念想,谁曾想这人压根不回她,甚至还在那之后,飞快地与坤仪公主成了婚。
李三多喜欢他啊,喜欢到吃了好多的苦头学习道术,就想离他近些,结果呢,坤仪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一个皇室公主的身份,就成了他的正妻。
她不甘心,又别无他法,去容华馆买醉,却正好遇见梦及。
梦及化了一张与昱清侯极为相似的脸,隔着容华馆的嘈杂,冲她远远一笑。
一开始李三没发现他是妖怪,后来两人亲近,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可不对又怎么样呢,眼前这个人愿意对她好,愿意回应她,她就愿意与他在一起。
“孟极乃我上清司要犯。”聂衍淡声道,“今日掩护他逃跑的不管是李姑娘还是王姑娘,我都会来抓人。”
李三一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眼里的光晃了晃,渐渐熄灭:“原来你是因为他。”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一滴眼泪垂下来,落在她膝上孟极的眼角,又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了下去。
“坤仪有什么好。”她喃喃,“娇纵任性,水性杨花,身上还带着克夫的命数,她有什么好。”
脸色稍沉,聂衍冷笑:“她生得好看。”
李三一噎,气愤更甚:“侯爷怎能以貌取人。”
坤仪是生得好看,雍容华贵,还带着小女儿的俏,腰细如柳,一双凤眼顾盼生情,端的是又娇又媚。可是,女儿家怎么能只看脸呢,不贤良也不淑德,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是能做好人妻子的。
聂衍不再说话,也不想赶路了,冷着脸摸出符纸就想把这辆马车直接扔回上清司。
然而,他一抬眼,正好瞧见远处十分张扬的仪仗队华盖。
“……”
坤仪显然也看见他了,喊停了凤车,拎着凳子腿就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来,一身黑纱被风吹得鼓起,抹胸上的肌肤如雪一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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