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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犯上,舌头割了。”

    “是。”

    金刀侍卫出手快如闪电,蔺老太太还没来得及求情,血就溅到了她的脸上。

    满院哗然。

    蔺家群情激奋,一部分人去扶满嘴是血的蔺三,另一部分人上前就要与金刀侍卫理论。

    “不——殿下!殿下!”蔺老太太连忙跪下,一边拦着自家人,一边给坤仪磕头,“我管教无方,这便回去好生让他们学规矩,殿下饶命!”

    “娘,她欺人太甚,您怎么还……”

    “快闭嘴!”蔺老太太怒斥,“什么人你们都敢冲撞,还不快跪下。”

    蔺家人愤愤不平,迟迟不愿落膝。

    坤仪高坐鸾车,似笑非笑:“他说得没错,本宫就是欺人太甚。不过既然已经欺了,不如就更甚一些,好叫他们长长记性。”

    “殿下,今日场面已经够大了。”蔺老太太面无人色,“还请殿下息怒,也好给老身一些时间,这便回去让人备上厚礼,来给侯爷请罪。”

    “那多不合适啊。”坤仪眨眼,“分明是这昱清侯污了你蔺家名声。”

    “昱清侯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乃当世英雄。”蔺老太太汗如雨下,“是我蔺家今日莽撞了。”

    说罢,立马扭头呵斥:“还不快回去,在日落之前,要将谢罪礼抬过来。”

    后头的人不甘不愿地应下,蔺老太太连忙借着机会,带着蔺家大小就告退,将旁边侯府的一众下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瞧。”坤仪笑着对兰苕道,“我就说蔺家老夫人是个聪明人。”

    兰苕哭笑不得:“殿下何苦这么吓唬他们。”

    “谁让他们欺负我的人啊。”扶手下车,坤仪软腰款摆,“要是连个人都罩不住,往后盛京的美人儿哪个还愿意从我。”

    尤其是这府邸里的美人儿,很难泡,得有点诚意。

    第4章 名声是什么玩意儿

    府邸里的美人儿冷着脸站在花厅门口迎她。

    “见过殿下。”

    坤仪捂着还没结痂的肩,柔柔弱弱地朝他伸手:“侯爷真是半点不体贴,明知我有伤,就这么干站着。”

    无视她的玉手,聂衍侧身:“殿下请上坐。”

    撇嘴将手收回来,坤仪带着人进去,气哼哼地坐上主位:“亏我赶着过来救侯爷,侯爷竟连个笑脸都不给。”

    谁要她来救。

    聂衍板着脸坐下,正待开口,就见后头一连串地进来一堆宫女,手里的漆木盒子打开,山珍海味,野鹿河虾,满满装了二十盘。

    “殿下这是作何。”他皱眉。

    坤仪又来了精神:“瞧着是午膳的时辰了,我带了菜来请侯爷品尝。这些都是御厨新做出来的菜品,参芪炖白凤、金腿烧圆鱼、银刀烤鹿脯——”

    午膳而已,竟也能铺张至此。

    聂衍沉默地看着,周身像是拢着雾霜:“谢殿下美意,但臣不嗜荤腥,恐无福消受。”

    “不是吧。”坤仪瞪大了眼,“你一个天天打打杀杀的人,竟爱吃素?”

    “臣打杀的只是妖怪。”他抿唇,“这些生灵何辜?”

    坤仪很是不赞同,秀眉挑得老高:“怎么,素菜就不是生灵了?侯爷这怜惜苍生的菩萨心肠,只怜荤,不怜素?”

    聂衍一愣,继而皱眉:“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坤仪翻了个白眼,“一颗青菜辛辛苦苦长几个月,在土里有水喝有日头晒,还能跟路过的虫鸟招摆叶子,同泥里的蚯蚓谈情说爱,被你摘下来吃进肚子里,一命呜呼,人家何辜?”

    “……”乍一听还真的有点道理。

    聂衍沉思,半晌之后觉得不对劲:“荤素皆是生灵,那凡人当吃何物?”

    “您终于反应过来了?”坤仪哼笑,摆手让人将菜放去旁边饭桌,“凡人也是生灵,还是最厉害的生灵,大家都是要吃东西活下去的,弱肉强食是天之道也,哪来那么多菩萨心肠。”

    说罢,起身牵起他的衣袖:“快,去趁热吃。”

    聂衍飞快地甩开她的手,话里带恼:“殿下自重。”

    “行行行,自重自重。”她敷衍地应着,还是拉他在旁边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银筷,夹了肉放进他碗里,然后盯着他瞧,“来吧侯爷,迈出您视众生为平等的第一步。”

    劝菜而已,也能被她说得天花乱坠。

    聂衍烦闷地发现,自己在话术方面好像完全不是这位殿下的对手,天知道她一个公主,嘴怎么这么碎。

    而且,朝中其余人都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她分明与他只是第二次见面,却还敢伸手来拉他。

    “主子。”夜半忍不住朝他小声道,“属下瞧着,这位殿下并无恶意。”

    恶意自然是没有的,但若说别的心思,那还真是昭然若揭。

    鸦黑的眼眸半垂,他神色幽深,若有所思。

    “侯爷,吃饭的时候可不能生闷气。”坤仪咬了一块鹿肉,凤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会不好消食。”

    回过神,聂衍没看她,只提起筷子,兀自夹了一块莲花卷。

    坤仪挑眉,倒也不继续强迫他吃肉,只撑着脸侧盯着他看。

    别说,昱清侯这等容貌,还真值得她来这一趟,虽是不爱笑,那眼眸却是如骄阳下的浓墨,黑而泛光,怎么瞧怎么动人。

    当时殿上隔得远没看清,眼下凑近了,她才发现他眼角还有一滴浅痣,位置生得巧妙,像极了情浓之时飞溅上的泪。

    这上面若是真溅上泪,不知会是何等模样?

    聂衍无声地吃了小半碗菜,抬头之时,正好看见坤仪的眼神。

    她没看菜,倒是在看他,然后喉头滚动,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

    “殿下。”聂衍放了筷子,“今日之事,臣先谢过殿下,但恕臣直言,殿下孀居明珠台,尚在守丧期间,不宜如此大张旗鼓地光临寒舍。”

    “哦?”坤仪挑眉,“你的意思,我还是翻墙过来比较合适?”

    “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悦地眯眼,“臣请殿下为自己的名节着想。”

    轻笑一声,坤仪推了碗筷倚在桌沿上,满眼轻蔑:“名节这东西,我向来是不在意的,人活着是为自己快活,又不是为了成一块完美的碑。”

    顿了顿,她挑眉:“倒是侯爷,若是担心名声有损,那我也愿意会为今日之事负责。”

    负责。

    聂衍只觉荒谬,语气稍冷:“殿下若当真是个负责之人,又何以对蔺探花的变故不闻不问?”

    这话头转得太快,坤仪一时噎住,抬袖呛咳起来。

    “蔺,蔺探花与本宫有何干系,本宫为何要问他。”

    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聂衍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太过摄人,又带着一股奇怪的威压,看得坤仪心里发毛。

    “侯爷可知,今上曾经下过一道旨意,我明珠台可以不接受任何审司的查问。”她避开他的目光,下巴微抬,“换句话说,本宫是不受罪之身,别说你上清司,就算是刑部最顽固的那几个老头子一起来,也拿我没辙。”

    聂衍还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坤仪皱眉,想发怒,瞥一眼他的脸,又消了气,最后只得哼哼唧唧地拢紧身上黑纱:“行了,不知道你哪儿查出来的,本宫确实认识蔺远才,但他变成妖怪可不是本宫害的。”

    “殿下在宫宴前见过他。”

    “嗯哼。”她老大不乐意,“你还当真要审我。”

    “在下只是好奇。”聂衍垂眼,“想知道宫宴上的妖怪到底是外头来冒充的,还是就是蔺探花本人。”

    眼神微动,坤仪又笑了,拢着黑纱欺近他,眼里尽是狡黠:“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答案。”

    又在打坏主意。

    瞥见她晶亮的凤眼,聂衍有不好的预感,摇头想拒绝,这人却耷拉了眉:“一件小事而已,不会太为难你,而且,你定然也很愿意。”

    他会很愿意?聂衍迟疑,看着她合拢作请的双手,犹豫许久,僵硬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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