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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抱着膝盖，用胳膊藏了一下压不住的嘴角，然后挠着后脖子问：“下午出成绩，一模要是年级第一，想约你看电影。”

    是男人的照片，他领奖那天。因为长得好看，稍稍化点妆就显浓了，其实不浓，只是他温婉的眼睛充满焰光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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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坐下了，摸了会儿手上的伤，很想赢，不知如何排解想向男人证明能力却失败了的燥乱。“第一名没了啊。”

    可是U盘没有找到，又不能轻举妄动，他只好回到自己房间，想把这个家彻底烧了。

    排名也发下来了。

    “给。”少年挂着得逞的骄傲，“学校葡萄架上偷的，教导主任没抓着我。”

    得到满意答复少年才不追问，跟着去吃午饭。那串葡萄就放在餐桌上，他也不知道男人究竟喜欢它什么，吃饭的时候还看它几眼，有两次还伸手去捏一捏，没见过似的，多稀罕似的，捏一下这颗，捏一下那颗，在那玩儿。

    少年流了一身的汗，深色篮球运动服表面凝结出一层白色的汗粒。他又在书包里掏东西，动静大得不得了，像是把全世界都藏书包里了，准备一样样翻出来。

    待不下去，存在感强烈的高中生仿佛占据房间的一大半。

    以前他很会签自己的名字，在海报上，明信片上，自己的照片上。现在，没地方签了。

    少年在阳台吹冷风，嘴角泛青，颧骨还擦了一块红。听着男人在屋里一口一句对不起，少年有点恨，恨他不替自己说话，也恨他从来不知道替他自己说话。这样一恨，手里没管住，砸了一下阳台的玻璃，踹了一下脚下的花盆。

    第二天，少年照旧去上学，骑车一路耳机里放着男人以前唱过的歌。午饭前他打了两场球，大汗淋漓发泄似的坐在球场一边，翻出钱包里珍藏的东西。

    吃过饭，少年反复叮嘱男人把门锁好，学校正在午休，全班趴在课桌上睡午觉。他进教室时卷子刚发下来。

    男人愣了一下，竟然笑了。

    “我没说干别的。”少年擦了把汗，“答应我了？”这次他着重强调我字，把这个字在齿间咬很紧。

    少年回到座位等名次，一不小心又把同桌给撞了。同桌是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竞争对手，自己排第一的时候，他永远第二。

    少年转过头，一拳挥了过去。

    还想再补一脚，把它踩死，可少年又刹住了。他捏着拳头，怕自己生气的样子吓着他，更怕自己无能狂怒的嘴脸像父亲。

    男人用手拨弄着那串偷来的青葡萄，也不知是被什么打动了，想要出去晒晒太阳。

    “对不起啊。”同桌说。

    再坐回座位，少年盯着发下来的试卷出神，刚好同桌坐回来碰了他的桌斗。

    去他妈的不像话，少年把照片收好，披着校服去找男人吃午饭。

    他漂亮的手被红绳绑成麻花，背在身后，手指尖涨得紫红。

    男人写字的手一停。

    “为什么打架？”男人拉了一把椅子，让他坐，对于这个年龄的暴脾气，他不懂。自己18岁的时候不这样。

    少年很不客气地拿名次单来看，结果这次年级第一是同桌。

    一盆精心养育的多肉被踢碎了。

    “答应了？”少年昂着头问。

    男人捏了一颗葡萄在指尖，还没成熟的，吃起来不会太甜，却很硬，捏都捏不动。

    “就……”男人从坐躺变成端庄坐在床边，“就看电影，不干别的。”

    少年蹲在床边看他睡觉，一滴滴汗滑过鬓角。

    一不小心找出一本相册，里面有男人的照片。

    送菜的小哥敲敲门，他开门签收，在已送达那一栏签上少年的名字。

    两个人总分数一样，自己扣了4分卷面，他捏着名次单问班主任为什么，班主任说他英语答题卡折角，扣分以示提醒，高考时折角会作废。

    男人其实很少出门，以前和少年的父亲在一起时，家里的菜都是司机或保姆出去买。现在他偶尔下楼买点日用品，鲜蔬果肉都由少年从网上订购，早晨送到家门口。

    男人吃力地点点头，穿好拖鞋往客厅去，以前少年偶尔缠着他一起睡个午觉，现在两个人在一间屋子里，房间好像变小了。

    少年猛地合上相册。

    男人一边嗯嗯啊啊敷衍着老师，眼睛瞄到正在阳台的少年。说是单方面斗殴，男人是不信的，少年脸上有伤，最起码算互殴，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一边来。

    晚上，男人又接到了学校的电话，作为备用家长联系人，被通知少年下午在班级内斗殴，口头警告处分。

    男人醒来时又吓一跳，以前少年回来只在客厅吃饭，从来不进屋找他。

    午饭已经做好了，门给他留着，可男人却不在客厅里，少年洗了手到卧室找，他侧躺着睡午觉，两只手交叠被耳朵压着。

    8.

    最后拎出来一串还没熟的葡萄。

    33岁了，还玩儿葡萄。少年一边大口吞饭，一边后悔这串不好看，不够大，果实也不够密。他应该跳更高，把教导主任甩开，摘最高地方的。

    不一会儿，少年平静地回客厅，男人已经挂了电话，右手握着一杆钢笔，帮他写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