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晨星与烟花(2/2)
“因为那时候我也很混乱。我自己都搞不懂的事情，又怎样和你解释。”我轻声道，“何况，成为集体无意识中的清醒个体，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你会接收到很多很多杂乱无章的信息，仿佛一群人在你的耳边说着呓语。你不知道如何让他们停止发出这些声音，因为他们也只是在做梦而已。”
“……”小七头疼得抚了抚额，“对不起，我一时难以接受。”
“笑了。”
“你听说过舒曼共振吗？”
我怔了怔，没想到会听到他向蛮不讲理的我道歉，我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话才好，有些心虚，只好老老实实坦白道：“其实……我刚才那样子做，确实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你那时就便用了‘意识直连’，入侵了那个男人的大脑，操控了他的身体，可你却没有告诉我，他就是你。你甚至没有回应我！你只是给了我一块芯片……”小七的神色黯然下去。
我下意识摸了摸脸，接着才反应过来，说：“我刚才笑了吗？”
小七蹙眉道：“这种事情你以前从来和我没有提过……”
我们又点了一份蒙布朗和烤布蕾，一杯冰摩卡和蓝色夏威夷。小七戒酒戒烟之后，似乎也沾上了糖瘾。
我忽然通过这句话，理解了小七的某些想法。当他决定要告诉我秘密的时候，他期望我可以与他共情。
因为是星期六，酒吧比平时要热闹一些。小七坐在人群中，像一颗明星，哪怕他此时嘴角沾了点奶油。
“差不多。”我道，“其实这三个月来还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一时也很难和你细说，比如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仿生人，比如知道我十五岁前的记忆是移植的，比如我到现在都找不到我原来的大脑在哪里……”
“没办法，我并不是全息系统的主脑。如果是它的话，它就能构建出完全的全息网络，拥有高度标准化的网络协议。由于个体与个体之间存在差异，所有人在集体无意识中所传递出来的信息都是混乱无序的，但是在全息系统中，这些信息经过主脑的过滤、筛选、规范化，通过既定的规则下进行统一输出，便可以被任何人理解。”
小七听得皱起了眉头：“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无意和小七吵架，但是他看上去真的非常生气。我以为他会就此离开。然而，过了一会，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来，低头沉默喝了一口咖啡。
“所以你刚才是怎样做到的，入侵我的大脑。”小七一边吃着蒙布朗，一边问我。
“那到底是什么？”他按着太阳穴，不解道，“超能力吗？”
“对不起，我最近精神有点紧张。”
小七静静看了看我。
我道：“五十年前的全息系统，就是基于潜意识网络构建起来的。而我刚才入侵你大脑的方式，在五十年前的全息时代，被称为‘意识直连’。”
“因为我要离开亚特兰大了。”我喝了一口蓝色夏威夷，托着下巴看着他，笑道，“所以，想来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今天又决定告诉我这些事情？”他问道。
“喏。”
“那你觉得我可以在你身上索求些什么呢？”我问道。
“因为以前的我也不知道。”我说。
小七淡淡笑了笑。
“这是地球电磁场振动的频率，大概是7.83赫兹，和哺乳动物大脑海马体的频率相同。”我道，“曾经有人提出，当信息通过舒曼共振来传播，那么这些信息便可以无差别到达所有哺乳动物的大脑。他说，所有人，包括一些高智商的哺乳动物，都可以通过舒曼共振联结在一起。这就是构成集体无意识的潜意识网络。”
我搅拌着杯子里的冰块，一瞬间改变了想法。
小七安静地听我说。我对他笑了笑。
他思考了一下：“不清楚。”
我意识到他可能误解了什么，连忙笑道：“不，我和全息系统的主脑‘鹅’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实验品而已。”
他用拇指抹了抹我的嘴角，将它揉上去了一点，我别过脸去，我们终于一起笑了笑。
拿铁很快就喝完了。水果蛋挞只剩下一个。
小七微微噎住了，不由咳了几声。
我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你是在在千叶城大爆炸中炸毁了身体后，才发现的吗？”他问。
我好一会说不出话来，但心里头一阵滚热。
“是吧！”我笑道，又惊讶小七此时的反应居然这么坦率，“我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样的自己。”
“所以，”小七又问道，“当时我在千叶城‘猪栏’小区公寓里碰见的男人，真的是你？”
我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不知道他心里头是否还在骂我。他忽然道：“你笑起来嘴角没有梨涡了。”
气氛好像缓和了一点。
“可你现在看上去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他道，“虽然更换了躯体，外貌多少有点差异，但是你的性格依旧和过去一样……我不敢说我全然了解你，但是……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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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我不懂这些。”小七摇头道，好似有点失落，又吃了一口烤布蕾，“在二十岁回到猪笼组之前，我甚至没有接受过完整的常识教育。我无法理解你。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我道：“在我们这个时代，能全然理解任何人的存在，只有全息系统主脑‘鹅’，可它已经死了。我怎会因为这个原因讨厌你呢？”
他一下子被我噎住了。
“才没有。”
“……当然不是。”
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June，你别吓唬我。”他用手背擦了擦嘴，低声道。
他冷笑：“若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你为何要用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