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诚:宣布断绝母子关系(1/2)

    当天,渡边诚开始发高烧,全身烧得滚烫,身体因为发烧畏寒不断发抖。他的身体那么烫,又像是置于冰窟当中,昏睡着抱紧了厚实的冬用棉被。夏澧用体温计帮他量体温,轻轻用湿毛巾擦拭他潮红的脸。

    渡边诚昏睡着,呼吸一下轻一下重,一会儿呻吟着喊冷,一会儿又呻吟着喊热。夏澧抽出夹在他腋下的体温计查看温度,那道细细的水银柱突破了40摄氏度的刻度,夏澧忙把他扶起来,将玻璃杯的杯沿凑到他的唇边,想要喂他喝水。渡边诚将唇紧紧闭着,喂多少流多少,打湿了身上盖着的被褥。

    他在抗拒。夏澧放下水,用湿毛巾帮他擦拭身体。他的呼吸时而浅时而重,呼出来的气都像是带着燃烧着的火星。夏澧害怕了,打发夏行歌去药店买药,渡边诚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咬出两个深深的血印,不愿意松开嘴,服下退烧的药丸。

    熬了一夜,夏澧一晚上没睡,渡边诚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地清醒又转而昏睡,又开始剧烈地咳嗽。第二天一早,夏澧让夏行歌背着他去医院,夏行歌精神很差,淋了那场雨对他也有一定影响,将人背到医院让他彻底精疲力竭。去门诊挂号、缴费、检查,都是夏澧陪同,渡边诚发着高烧,意识模糊,像个牵线娃娃一样任由他摆布。夏澧又心疼又难过,去买了瓶酒精,用棉签蘸着往他的额头上涂抹,帮他降低一点身体的温度。

    渡边诚高烧反复,情况时好时坏,夏澧一颗心揪得紧紧的,医生通知他做什么检查他就带着渡边诚去做什么检查。他的体温一直在40度左右徘徊,又时常陷入昏睡,检查了一番,医生在病历本上刷刷写好诊断结果:确认细菌性肺炎,又开了一些药物,让他去发热门诊打点滴。夏澧扶着渡边诚从呼吸内科出来的时候,夏行歌已经坐在外面的座位上睡着了。

    发热门诊里都是病人,夏澧去帮渡边诚缴费,扶着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渡边诚去发热门诊的空病床上躺好,用湿棉签涂抹他干燥的唇瓣。夏行歌睡着了,夏澧也没有心思去管他,帮渡边诚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抚摸他因为高热而潮红的脸颊。他的身体很烫,当护士拿着托盘过来的时候,夏澧突然不忍心待在他的身边,不想看针头扎进他血管里的样子。

    “现在打的这瓶是罗红霉素,注意速度不要太快啊,容易出事。”护士帮他调好流速,在一边的药单上划掉已经正在注射的药物名称,“墙上有呼叫铃,快打完了就按这个铃,我们会过来给他换一瓶药。”

    “大概要待多久呢?”夏澧问。

    “今天要打六瓶,大概要个五六小时吧。放耐心点,肺炎没这么容易就好的,要是支原体感染的肺炎,那还更费时间更难治呢。”

    护士拿着托盘匆匆走了。夏澧坐回渡边诚的床边,看着他紧紧闭着的眼睛,那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总让他想要伸出手去摸摸他的眼睛。

    输液不久,他开始剧烈咳嗽,夏澧帮他擦拭痰液,换掉他被汗水湿透的衣服。输液输了几个小时,渡边诚悠悠转醒,眼神涣散着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最后盯着悬挂在空中的点滴瓶,看着里面的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顺着药管流到他的血管里。

    “哪里不舒服吗?”见他咳嗽,夏澧向他递去纸巾,渡边诚推开他的手,没有搭理他,咳得撕心裂肺。夏澧讪讪地坐在床边,不知道要怎么办,想摸摸渡边诚的额头,渡边诚立即一躲,让他的手只摸到他身下的枕头。

    他尴尬地缩回了手,看着渡边诚,渡边诚面无表情地将头移到一边,时而又陷入昏睡。但在他清醒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夏澧说,始终处在一个防备的疏远状态。

    打完了点滴后还要做雾化治疗。渡边诚咳得很厉害,但体温稍有降低,脸上还带着病态的潮红。离开医院,渡边诚坚决不让夏澧扶他,也不和夏澧说话,甚至都不让夏澧碰他。这让夏澧感觉很受伤,他很想说些什么,又把话咽进肚子里,低着头跟在渡边诚身边,跟着他一起走。

    天已经黑了,夏澧回家给两个孩子做饭,夏行歌困得在吃饭的时候就睡着了,就连夏澧的眼睛里都布满了休息不足的红血丝。渡边诚不跟他们说任何话,即使反复的高烧让他臣服在极不安稳的昏睡中,他都用一种很决绝的方式在拒绝夏澧的好意和照顾。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夏澧很痛苦,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能在渡边诚在医院里打针时昏睡的那一小会儿去摸摸他的额头,感觉到他的体温。

    不过,渡边诚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他不再那么抗拒夏澧的触摸和关心,但会很合乎礼仪地表示拒绝,变得谦逊有礼。夏澧觉得他突然变了个人,之前的渡边诚可不会这样,一言一行之间全都用最高级的敬语,他有种渡边诚在特意疏远他的感觉。

    他真的在疏远他吗?在给渡边诚做病号餐的时候,夏澧总会忍不住分心去回忆渡边诚的一举一动。他都不知道渡边诚到底是不是讨厌他,找回了渡边诚,夏澧却觉得他的心已经远了,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夏澧本人都琢磨不透。

    他给渡边诚炖了些冰糖梨水,放进保温桶里给他带去。他回家做饭的这几个小时里都是夏行歌在照顾他,这个夏天,他轮流照顾了两个孩子,又时不时担心着两人能不能和谐相处。从夏行歌亲眼目睹了他和渡边诚在厨房里做爱之后,他总觉得兄弟两人之间的相处变得十分尴尬,两个人都在不约而同地疏远对方。

    到了医院,夏澧去查看了兄弟二人的情况,夏行歌坐在渡边诚对面的座位上,身体歪着,已经睡着了;渡边诚半合着眼睛,闭目养神,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听音乐。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夏行歌,让他醒来,给了他一些钱,示意他去外面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夏行歌接过钱,又和夏澧说了几句方才离开。夏澧坐在渡边诚身边,渡边诚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和夏澧空出一个座位的距离。

    夏澧发觉了,抿紧了嘴唇,欲言又止。他将保温桶打开,用勺子舀了一勺炖的烂熟的雪梨水,喂到渡边诚的嘴边。

    “喝点这个,润润喉咙。”

    他说得很温柔,渡边诚连看都没看他,只把整个保温桶拿过来,用没扎针的那只手舀梨水喝,不让夏澧帮忙。

    “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生病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他淡淡道谢,说话时语气不曾有任何起伏,夏澧觉得好奇怪,好想跟他说些什么,问问他到底怎么了,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低着头,看着他自己用不方便的手艰难地舀起炖好的雪梨塞进嘴里。

    “还是让我来吧。”

    他想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渡边诚将手一躲,夏澧只摸到保温桶的边缘。面对渡边诚的抗拒,夏澧不知道该怎么办,讪讪地坐在那里,指尖像是被烫到,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不想再多麻烦你,我真的可以自己做的。”

    发热门诊的人慢慢地少了,天也黑了,渡边诚固执地自己动手,笨拙地吃着保温桶里的冰糖雪梨。他扶着保温桶的手正扎着针,不能抬起来,也不能随便移动,另一只手用勺子舀起炖熟的梨水,举高一点又怕掉出来,于是他把头埋得低低的,用一种滑稽的姿势吃夏澧给他准备的食物。夏澧担忧地看着他,想表示一点自己的心疼和对儿子的亲昵,渡边诚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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