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开头(2/2)

    陈恩长则不愿放弃,他跪在地上求黄欢别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说:“我把我的心剖出来,你看一看,你带着我的心走吧。”

    蔡微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在举人院中的人潮里游荡许久,烛光明灭,满室亮堂,室中许多男子,青春少年到白发老人、富家子弟到寒门儿孙、健壮的、瘦弱的、个高的、个矮的,都一并不作区分,彼此笑着,搂抱着。

    突然之间,蔡微眼皮一跳,伸右手去揉,却忘了右手中还拿着缰绳,马被他一拽,变了个方向,只见江边乱石滩上,一个小小的人影缩成一团,面朝着江水不知在做什么。

    过了几日,陈恩长天天来为他送饭,喂给他吃,睡在黄欢身边,黄欢双手双脚被锁住,逃不脱。太平府那个将军等了几日,总不见黄欢的音讯,就命一个得力的管家来找。

    得知儿子死后,陈预大怒,又羞又恼,带着人去太平府要人,他做过一任广西布政使,虽然撤职,但也有许多朋友,上门去要人,太平府将军不敢不从。

    “我没钱。”少年眉毛横起,没有了无辜的神色,声音沙哑颤抖,应是寒风吹了许久导致,听得出原本是很清亮的嗓子。

    “去哪?”他问。

    蔡微咽了咽口水,又注意到这人肤白胜雪,真像白墙灰、或是上好的雪浪纸一般,不像是人的肤色。

    走出院门,那三人还在门口,不过隐藏在石狮子后面的阴影中缠绵,蔡微解开绳索翻身上马,一脸红热被冷风一吹,清醒不少,模糊的双眼也渐渐清晰,瘦马甩了甩脖子,蔡微替他挠一挠,马打了个响鼻,驮着他哒哒的行路。

    蔡微站在他身后几步处,挥了挥马鞭,制造响动。

    “欢郎,泉下等汝”。

    他将马拴在一根粗竹上,脚步轻轻,踩在乱石滩上咯的脚底又疼又痒,走了数十步,这少年的轮廓渐渐清晰。

    说走便走,少年站起来,踉踉跄跄险些摔倒,蔡微扶了他一把,又替他整了整身上的外袍,系上胸前的挂扣。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蔡微心中痒痒挠挠的。

    陈恩长挨了顿打,保不住黄欢,在众人身后大喊大叫,说‘你若走了,我今日就投河而死’,黄欢被锁了几日,气急了,骂他‘死便去死!谁在乎你?’

    这故事是竹苑中一个黑皮肤少年告诉蔡微的,那孩子裸着上身,躺在蔡微怀中满脸兴奋,神神秘秘地说:“咱们竹苑里,还有过这么大的故事呢!”

    “去铁佛寺那边,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有空宅。”蔡微想了想。

    “冷坏了?”蔡微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少年小小的身体几乎被这袍子完全盖住。

    陈恩长宁死不要他走,两人吵起来,他拿铁链将黄欢锁在屋子里,当作犯人囚禁,黄欢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吓得整日以泪洗面。

    床上没有被褥,只有一片灰尘和硬床板,少年脱起自己的衣服,蔡微拿过那件外袍垫在床上,握住少年的腰肢,将他挪了过去,对方咯咯的笑,像是被搔的痒了,蔡微喘着粗气爬上他的身体,品尝起他白皙干净而软嫩鲜美的肌肤。

    铁佛寺旁宅院里铺着大理石地板,几丛竹子,满院荒草,屋子门窗破旧,不能挡风。天上星月稀少,蔡微看了看时候还早,推着少年走进屋子。

    黄欢每日喂这小狗山珍海味,不喝当地的井水,要从独秀峰上月牙池里挑水来喂狗,不吃寻常鸡鸭牛羊,要顿顿吃云南广邑州的小黄牛肉。冬天这狗有棉袄棉鞋可穿,黄欢买的好布,亲手为它缝,夏天这狗有冰室乘凉,黄欢命两个女仆日夜照应,若是女仆觉得凉了,就撤下些冰块,若是热了,就加一些。

    江风吹的衣裙猎猎作响,少年瑟瑟索索的发抖,身上穿的很单薄。

    接着月光,少年小小一团,抱着膝盖,看着江水往来的微浪,不发一语。

    蔡微拿出那几锭凉丝丝沉甸甸的银子,少年怀疑的看着蔡微,仔细端详,嘴巴张了张,却没说话。

    黄欢很不在意,“公子,你我缘分尽了,我要你的心做什么?”

    想是那女子之弟了。

    “怎么,怕我害你?你姐姐在竹苑门口等你半夜,找不到你,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要我遇到你时交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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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转遍了,他找不到什么‘白的惊人’之辈。

    少年听言,缩了缩身子。

    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皆自作孽耳。陈恩长死于色心和痴情,黄欢死于贪,真叫人唏嘘不已。

    少年回过头来看,眉头几乎成了个八字,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楚楚可怜,长相清美俊秀,皓齿明眸,又带着一丝不知哪里显出的世家公子的贵气,是高挺而瘦的鼻梁?抑或是那双寡淡的眼睛。

    陈预把黄欢抓起来,这少年哭求饶他一命,陈预怎会饶呢,把他的心肝剖出来,祭自己的儿子,黄欢便气绝身亡。

    窥一斑而知全豹,黄欢不止养狗,还养马,花费巨万,陈恩长终于是养不起他,黄欢便要走,他新搭上了一个太平府的将军,那人很是有钱,在那里买了一处宅院,就等黄欢去了。

    蔡微暗自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如此冷夜,江边还会有人,又想起自己受女子之托,要寻找她的阿弟,莫非这石头摊上的人影就是?

    人人都被欲火和寂寞焚的痛不可当,彼此啃噬着对方的肉体,发泄寂寞。

    看来是竹苑的常客,很开门见山,能去哪呢?不论去哪,只要有你有我,彼此抚慰便是了。

    这管家发现黄欢被人锁了起来,就在城南脏牌坊下面雇上一伙流氓,打上门去,将黄欢救了出来。

    当夜陈恩长竟真的自杀,不过不是投河,而是用刀剖烂自己的胸膛,写下一封书信,歪歪扭扭,以血为墨。

    “感染风邪可不好,”蔡微没来由的一句,然后补上,“倘若在外面待着,这夜还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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